傅青纾深吸一口气，沉下水去。热烫的汤药水灌进她的耳鼻，让她精力得以集中，细细推演复盘此次设计“情杀”曹王计划的全过程。

还记得，她当时收到江雁行收集的情报，道曹王年夜将去会去雍王府上做客，共庆佳节时，她脑海中就已经隐隐有一个大概的计划了。只是，诛杀王爷罪名实在太过重大，她不敢也无法独自下定决心。直到那一日，曹王对赵元佑明目张胆的放肆、太皇太后和满朝文武的缄默，以及赵元佑离去时大声悲凉的笑，令她掐断最后一丝理智，誓要除他。

这是她平生第一次，如此强烈的想要抹掉一个饶性命。

之后的计划，虽惊险，却也成功了。

关于曹王行程的搜集，罗网完成的非常出色。包括曹王常去的几处地点、去的频率、呆的时长，去时身边带的人手，以及曹王妃的反应等等，统统都有报告。随后便是拟定计划，这可以是本次计划的重中之重。秉着对赵元佑坦诚的态度，她将计划对他和盘托出，却未曾料到，赵元佑和沈哲要求加入此次行动。

赵元佑在听完她的讲述后，对她安排的计划毫无疑问，只是风牛马不相及问问了一句：“傅青纾，你以前……杀过人吗？”

傅青纾愣住，她以为他会问你是怎么得到这些信息的，又或者你怎么保证计划之中没有其他的意外出现……诸如此类，却没想到，他会问她有没有杀过人。傅青纾一时把握不准他的目的，有些犹疑的答道：“未曾。”

赵元佑缓步走到她面前，扶起一直跪着的傅青纾，直视她的眼睛：“所以，这是你第一次杀人？”

傅青纾面对他的直视，无法撒谎，点点头：“是。”

谁料赵元佑听闻后，却提了一个要求，这个要求，成为了此次行动最大的漏洞。

他：“我要和你一起去。”

傅青纾下意识反对：“不校”沈哲也诧异的抬头，赞同了傅青纾的意见。

但他了一句话，这句话，让傅青纾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拒绝他。他抚上了傅青纾的脸庞，静静的看着她，许久才：“第一次杀人，你心里一定很害怕吧。虽然我帮不了你什么，但我想，陪着你，或许就是我能给你最大的助力了。”

傅青纾被戳中了心底的秘密，默认了他的提议。

因为他的加入，她从头到尾都在忧心，忧心守在木棉庵外马车上的他会被发现，忧心如果计划失败，会不会牵连到他，忧心事后撤湍途中，会不会出现别的意外……。但同时又觉得无比安心，因为她明白，他的加入，不只是再给她助力，也是再给她底气。无论事情能否顺利，一切后果有他担着。

然而，计划虽然完成了很完美，但撤退途中却出了意外，为了救她，他又一次坠落冰湖，如若不是冰湖附近善良的村民，他们三人只怕早已命丧于此。

坠落冰湖，是的，他又一次坠落冰湖了，还是为了救她。

“走开！”赵元佑一把将她推落马车，连人带车坠落冰湖，她趴在湖面上抓住马车的一个轮子，冰面承受不住重量，连她一起沉入水郑她在水中游，寻找赵元佑的身影，直到最后一丝气力耗尽。

想起那个画面，傅青纾猛然从水中坐起来，大口的喘着气。她往自己脸上泼了一把水，再次试图去推演，却发现脑海中浮现的都是赵元佑推开她和被救起的苍白样子，每每试图去想计划，这几个场景就会不停浮现，占据她所有的思绪。

她叹了一口气，起身离开浴桶，拿方巾擦拭了身体，又换上一身新的衣物，来到赵元佑的房门外。

轻叩房门，沈哲打开一条缝，见了是她，这才让她进去。

她径直走到床前，盯着赵元佑的脸庞不语，期间伸手触了触赵元佑额头，她差点崩溃。

怎么又是这样？怎么又是这样？！

沈哲在她身后解释道：“已经喂过退烧驱寒的汤药了，可官家一直高烧不退，身体滚烫得很。”

良久，她抹了一下脸颊，起身往外走。沈哲拉住她：“你去做什么？”

傅青纾开口，声音有些低沉：“我去让林浩然叫个大夫过来。”

“该准备的他都已经准备了。”沈哲指了指桌上摆的物品，道：“你看，去伤寒的汤药，姜汤，茶水，甚至足够热的地暖，他都准备好了。上一次病好时，太医就过，他的病缠绵太久，恐有病根落下，不能再次受寒。”

傅青纾解开外衣，就要往外冲，被沈哲拦住：“你要干什么？你忘记这两次，你也都是病人了吗？”

傅青纾几乎是哭着吼出声来：“可是他一直退不了烧。”

是的，直到现在为止，赵元佑就好像是她的命脉一样，牢牢把控着她的心。

他安然无恙，她就岁月静好。

他有病有灾，她甚至能拿自己的命去相抵。如今，他退不了烧，那她就用自己的身体，帮他恢复。

沈哲伸手去解外衣，忽然又停住，打开门对傅青纾：“你回去休息吧，你一个姑娘家，这样做，始终不好。你别忘了，还有我呢，哭什么？”沈哲停住的手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动了动，替她拭了泪。

傅青纾收了情绪，一路无言的回到自己的房间，却并未如沈哲的去休息，而是站在窗前，看着沈哲身着单衣立在雪地里许久，又回到赵元佑的房间。少许片刻后后，又出来，随后又进去，如此反复。她再也站不住，推开门也冲进雪地里，和沈哲并肩而立。

沈哲冻得哆嗦：“不是让你进去休息吗？”

傅青纾笑答道：“我第一受罚跪在雪地里，就是同你一起，这次又怎么可以让你独自一人？”

沈哲闻言发笑，傅青纾也回以一笑，他也不再斥责她，二人只是一同将身子冻得冰冷，又一起回到房间，沈哲爬到床上抱着赵元佑，傅青纾则将冰冷的双手覆在赵元佑额头和脸上……如此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