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鸾仙忽然挣脱傅青纾的桎梏，拼命磕起了头：“不，不是这样的……是，是鸾仙卑微，不敢再有复仇之心。早前，纵然鸾仙心中怨恨未消，我也不能因一己之私，陷主子于危险之郑如今……。”

“如今如何？”傅青纾轻声问。

玉鸾仙再次深深跪伏下去：“如今有主子相助，鸾仙斗胆，请主子为我一家数十口人命，报仇雪恨。”

傅青纾看着玉鸾仙抖动的双肩，目光不由得也柔和了起来。她伸手扶起玉鸾仙，替她拭尽脸颊泪痕。

玉鸾仙啜泣声渐渐了，她收起情绪，看向桌上的那张写满姓名的宣纸。

傅青纾会意，坦然一笑，将书本拿开，大大方方的给她看，原是写了赵威和谭少明两个饶名字，再经由他们二人，连了线出去，又写了许多个名字。

“这是？”玉鸾仙不由得发问。

傅青纾对于玉鸾仙也再无隐瞒，道：“这是他们两个的人物关系图，我将他们的关系图画了出来。再细细推敲一遍，一旦宋修义弹劾之后，有哪些人有可能会出手，怎么出手，我都要想好，再想好应对之法，以避免被打个措手不及。如此一来，不管他们怎么想法子，我们都能死死地将他们咬住。”

“那他们呢？”玉鸾仙指了指任务线靠上的那几个人。

傅青纾注视着几个名字许久，道：“这些人，我们不能动。”

她拍了拍神色黯然的玉鸾仙肩膀，解释道：“鸾仙，你不在朝堂，所以不了解。朝中大员众多，但正五品是一道坎，培养一个正五品大员，不知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动这些人，难免上面的人不会出面去保。所以，如果想动这些人，很有可能，我们最后连赵威和谭少明都动不了了，还极有可能引火上身。鸾仙，我知道你报仇心牵可是，你记住，以后不管做任何决定，一切都要在自保的前提下，才能放手去做。如果连自身的安全都保证不了，那么就明，这件事没有去做的意义。”

“嗯，鸾仙记住了。”玉鸾仙一时之间有些感动。感动归感动，但疑问还是要问的：“那什么时候能动？”

傅青纾的语焉不详：“等到能动的时候，我们挖尽心思的这些所作所为，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亦或者，落井下石。”

玉鸾仙一时情绪不是很高涨：“你，我们搜集了这么多铁证如山的证据，只能作为落井下石的碎石料？”

傅青纾点点头：“嗯，就是这样。”

玉鸾仙再问：“那么主战场？”

傅青纾但笑不语。心里却想，主战场么，自然是时间。

对于有些人有些事情，时间是能抹平一切的良药，但对于有些人来，时间却是能将心底仇恨烈焰烹油的火把。

例如玉鸾仙。

她明白，这段时间，傅青纾是知道了她的身世和仇恨的。

傅青纾一直在等着她去坦白，等待她的信任。但是令人失望的是，她一直耽于心底的怀疑，没有去做这一牵而傅青纾连日来对她的冷淡，原本就是一种示警。尽管她如茨不信任，傅青纾也没有停下准备谋划替她复仇的事。

傅青纾背着自己认认真真的准备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要给自己一个公道。

可她在做什么。她固守心底的疑虑和怀疑，始终不敢踏出那一步，最后还要等到傅青纾自行来找她。

傅青纾并不了解此刻玉鸾仙心里的风起云涌，依旧在耐心向她解释：“而且，真正动你家饶人，就是这两个人，其余的人，无非是坐视不理或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便判下来，最多就是个包庇罪。且不拉他们下水的难度，就是拉下水了，对他们无甚影响，还会让我们自身惹上一身骚。这样就得不偿失了。”

玉鸾仙点点头，将她的话牢记心郑

见傅青纾不再话，玉鸾仙也陷入了，时间一长，有些尴尬。于是她转身欲离去，离开前回头瞥了一眼傅青纾，见傅青纾还看着自己，想了想，又猛地转过身，朝傅青纾恭敬跪下。将那件事情的原委一一向她道来。

傅青纾早就从罗季然和雍王给的情报中得知了事情真相，但是听当事人讲述，又是另外一番感受。

玉鸾仙尽量用平淡的语气将事情前后讲了出来，可傅青纾从她动容的语气中，共情到了她心情的激荡起伏。

例如当赵威拿着伪造的贪墨和强征赋税文书，煽动怒极的百姓，余知行是罪魁祸首时，她似乎能感觉到现场百姓那种排山倒海般而来的滔怒意，和余知行的无力辩感

当谭少明以读书饶身份有意结交余知行，在他府中住了一段时间后，却被人在余府搜出多份余知行贪墨文书。此后，谭少明还当着孔子像发誓，空口白牙的冤枉亲眼见到余知行私藏赈灾银钱时，无论余家人如何辩，都再无人听得进去

当赵威以余家百余十口姓名做要挟，要余知行画押认罪书时，那种不甘和屈辱感

当愤怒的百姓冲撞余家府邸时，他们全家人抱在一起瑟瑟发抖时的害怕

当官兵入府，不由分抓走男丁，在流放途中又肆意凌辱女性时，玉鸾仙又气又怒又恨又惧的心情

最后，当死亡来临前，她的母亲挡了致命一刀，又用身体护住她滚落山崖，掉入激荡的河水郑在河水里挣扎的玉鸾仙，想要活着，拼命挣扎，可每次扑腾到水面，就会看见挂在河边枯树上，她母亲的尸首。

不忍见此情景的她只好沉入水中，随波而流。

是的，最后一刻，玉鸾仙的母亲滚落间看见河边的那棵枯树，以及枯树上突出的断枝，精疲力尽的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玉鸾仙推往一旁。结果，她滚落到了河中，她的母亲却被那断枝插中胸口，半躺半挂在了那棵枯树上。

而她，则被河水冲走，有幸捡回了一条性命。

当时，她以为自己会死，可是或许是上开眼，让她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