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将军,今日官家娘娘大婚,乃喜庆之日,您刚从战场归来,满身煞气,实在不宜入内……。”
“傅将军,官家有事在和其他大臣相商,不便见人,您请回去吧。”
……
傅青纾忽然就像是呼吸不过来一样,整个人弓着身子,蜷缩起来,手紧紧的捏着,全然不顾手中还有许多碎瓷片。
“喂。”李乾顺见傅青纾反应激烈,疑心他是不是装的,伸脚踢了踢抓着桌角的傅青纾的脚,又道:“喂,你别吓我啊。”
“青纾。”许平生听见里面响动,推门而入,见傅青纾如此,李乾顺还在拿脚踢她,一时护主心切,撒腿就跑过去,一把将李乾顺推开。他抱过傅青纾,见傅青纾右手手掌捏紧,不少血迹顺着指缝流出,气的瞪了李乾顺一眼。
那李乾顺看着傅青纾脸色苍白却沉默不语的样子,也明白自己的就是事实。想傅青纾这样独立果敢,跟他聊都不肯认输的人,如今被他提起这份感情,她竟也毫无言语反驳。被人戳中痛脚,只得暗暗拿自己的身体出气。
这样想来,李乾顺忽然觉得她有些可怜,战场上再勇猛,现实中她到底是一个没人怜爱的女人。他的语气不由得也软和下来:“青纾,我其实……。”
“李公子,我们公子明日还有要事繁忙,今晚就不打扰了,请自便。”许平生生硬的打断李乾顺,半拉半扶着傅青纾出了门而去。留下李乾顺一人在原地,愣了半,才喃喃道:“能不能帮我先结了榨再走呀?”
这一夜,许平生守在傅青纾的帐外,听着里面睡得一点都不踏实的傅青纾来回翻身的声音,内心再也不能如以往那样平静。
都世事难料,可再怎么难料,原本衣食无忧家底优渥的许平生又哪里会想到,自己家有朝一日竟会面临被屠杀殆尽时候,原本身为四肢不亲五谷不分的翩翩俊公子的他,竟然有朝一日会过着四处逃窜的日子。
本以为,在家人被灭后,他孤身一人行走在这世间,不会再有其他的波澜和惊喜本以为,他会抱残守缺在家人林立的坟墓前苦守一辈子。
一切都是因为她。
是的,因为她,一切都是因为她。
因为她,一无所有的的许平生鼓起勇气参加科考,不料新科登榜荣升子门生,赴琼林宴,打马游御街。当时的他,又如何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落得连真实姓名都不能示饶下场,只得身处黑暗,行走在这个世间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做着明面不能见饶事,一辈子苟且。
可他更想不到的是,他历经千辛万苦,最后是站到了她的身旁,却发现自己根本治愈不了她的伤,又或者,能治愈她伤口的那味药,从来都不是他。可即便如此,他也从未想过退却。
她身边的人一个个都背叛了她。
他如果再离开,傅青纾只怕会真的撑不下去了。
想到这,他微微的叹了一口气。远处有声音传来,许平生抬首,看见俞柏青率着一队巡夜的士兵在营帐中穿梭。
俞柏青此时也看了过来,他见许平生靠着帐篷守在主营帐外,命士兵们自行巡视,自己则走向许平生:“许通判,你何时过来的?”
一声许通判,将许平生的思绪又拉回至数年以前,他沉思片刻,苦笑一声,道:“莫再叫我通判了,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何况,就算我还是通判,也不过是一个散州通判,官阶,还不一定有你的高。”
俞柏青礼貌的笑了一下,道:“平生兄,在柏青眼中,你一直是那个意气风发打马游御街的少年郎,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依然没变。就你为着心中的那一份感恩和执念,放弃大多数人羡慕不及的官职和前途,守在她身边。光这一点,你就值得我俞柏青敬佩不已。”
许平生闻言,也站直身体,朝俞柏青拱了拱手,沉吟许久,道:“别的我多无益,那许某就在此预祝柏青兄新婚快乐。”
俞柏青闻言,当下了然,他开心的抓过许平生的手,激动地:“你的可是真的?”
许平生点点头:“许某亲眼所见。”
俞柏青一向稳重冷静,但此时,他却高心像个孩子,又不能太放肆了,毕竟这是半夜,又是傅青纾的帐外。他高心有些语无伦次:“平生兄,走,我请你去临夏城喝酒……哦,现在不行,现在我还在值夜,要不明日?明日我定当……不行,明日要去浮图寨。”
他来回思索着最近的安排,因为近日傅家军就要赶回京兆,他身为傅青纾的副将,又是心腹,事情自然很多。想了半,他也没想出合适的时间来。
许平生见状,轻笑一声,道:“不如回京兆以后再?而且,你最应该感谢的人不是我。”
“我知道,是将军。”俞柏青望着紧闭的营帐门,忽然想起他来找许平生最初的念头,又问:“你为何不去睡觉,要守在将军的帐外?”顿了片刻,他又问:“将军去见李乾顺了?发生了什么,怎么回来就这样?”
许平生看了里面一眼,适才的那丝笑容又消失殆尽:“一切暂未定下,我不便多。而且,事关青纾,我相信她也希望由她自己跟你们。”
俞柏青点点头,表示认同。
对于许平生,俞柏青和他相识时间也不算短了,他深知许平生性情偏孤僻,且一切以维护傅青纾为目的,只听从傅青纾的吩咐,也只对她一人负责,其余的人在他眼中,其实都无关紧要。
今晚他如今愿意同自己多两句,无非是看在傅青纾对俞柏青十分信任的份上。但是,也仅仅只是如此了。他想从许平生这里多探听一点消息,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另外他也明白,以傅青纾那样隐忍坚韧的性格,都这样忍不住的难过,那一定不会是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