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商醒来是在半夜。

她感觉自己是被痒醒的，低眉一看，小沧果真在蹭她的手心。

见她醒了，蹭到她跟前，鼠眸里藏着星星点点的泪珠，“秦商，你终于醒了，可担心死本君了！”

她本想笑笑安慰它，但实在是没力气，又睨了眼被包扎地马马虎虎的手臂，只觉得疼，比她睡着还疼。

“小沧，我晕了之后，发生了什么？”

秦商实在不敢乱动，折腾这疼得她想哭的手，只是勉力坐起来靠在床榻上，左手抚上小沧柔软的毛问道。

“你晕了之后，殷离把你抱了回来，御医正好也到了，本想先治他，他却吩咐御医先看看你。然后，在御医给你诊治时，他晕了过去。皇帝立即命人把他抬回了房芸琼卧室，御医也被叫走了，所以你这伤口包扎的很粗糙。”

秦商默默听着，神色没有特别大的变化，忽然惊声问，“苗苗呢？她可有受伤?她不知道我受伤了对罢?”

“唉唉，你别动气啊，苗苗喝佳酿醉了，正在喜婆子休息的地方睡得正熟，什么事也不知道，安全地很。”

秦商这才哦哦了几声。

窗边忽然传来一声“喵——”

小沧猛地一哆嗦，藏进秦商的袖中，脑子里想着，本君近来对危险的感知能力是越来越弱了。

床榻离窗边不远，秦商换个边就能看到窗外之景，听到喵叫她本能地想到那神棍祭司，于是试探性地问了声，

“神官大人?”

窗边上站着一威风凛凛的黑猫儿，廊坊栏杆上倚坐着某位尊神，尊神听见里头人忽然叫了他一声，便顺势应了句，“有事?”

秦商被他这么一反问，倒是有些懵圈，这……不是他来这的么？

“神官大人来着不是为了赏月景罢?”

晋凤一笑，她说话有些意思。

“不是。不过你这么一说，本尊倒是觉得你这月色的确不错，比云山上美得多。”

秦商房内亮堂，但窗外却是有些萧瑟昏暗，大红灯笼没有挂到这条长廊。

隔着窗外，室内室外的光差，秦商看不真切那抹墨色的容颜，更遑谈他的神情，只是听那语气，有些落寞，又有些孤冷。

她又试探地说了句，“神官大人，我也想赏赏月色。”

她这话说得没头没脑，晋凤却听得明白，唇畔一弯，“你伤的是肩胛，不是腿，怎么出不来?”

“这不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吗？我都伤到手骨头了，人自然是没什么劲力的。”

秦商这话有点抱怨又有些撒娇的韵味，当然她并不知道这话听上去软绵绵的，只是当做一种无力却有理解释。

她话音刚落，身体就觉着一阵风卷过，待她回过神来时，已经是坐在屋顶上。

她干干一笑，道，“下次动手前，可以提前预知一下我。”

半躺在屋檐上的祭司大人凝眸看了看月色，清冷凝冽的嗓音问道，“觉得如何？”

秦商仰首仔细地看了看，“还算可以。”

又偏头去看神棍，“神官大人，现在可否告知您来这的意图?”

刺客在前堂出现时，她似乎听到了猫叫。

但她十分确定那时神棍不在那，那猫叫也不像这只黑猫的叫声，更有点像是低呜，像是倾诉些什么。

这神棍完全用不着，雇人去杀房芸琼或是皇帝，光凭他在大殷的神威，就足以撼动皇帝的位置。

那是谁能假借祭司之名，或着说养出猫儿为号令?

晋凤凤眸微微变亮，“你能听到呜咽之声?”

哦，那猫叫就是呜咽之声啊！

“不是很清楚，有点像您这猫叫声。”

晋凤却是冷呵一声，“凡夫俗子养得，也可比本尊的猫儿?”

他话音落，秦商看见黑猫神气地摇了摇自己的尾巴，敬畏地看着自家主人。

“神官不怕……皇帝查了之后怀疑到您头上?”

秦商想了想还是问出了声。

“殷祗若是连这点判断能力都没有，他也不必做这大殷的皇帝了。本尊现在比较好奇地是，那些把脑筋动到神官府的蠢货，脑子里装的什么？”

秦商一惊，心道，“这是想皇帝拔出神官府?让大殷失去精神支柱?”

她笑了笑道，“神官大人，既为仙人，自然不必太在意人世间俗子的想法与看法，也就自然不必去管他们脑中想得什么。”

晋凤闻言一笑，“你觉得，本尊是天上那些老顽固伪君子?”

“呃，神官大人不是说自己并非人类吗？”

“这世间除下人界，仙界，还有魔界，妖界，冥界，西方佛陀，地狱鬼海……并非只有神界有三十三重天，冥界也有十八重地下天。三十三重天上住着这天地间最尊贵的为世尊敬的唯一尊神，十八重地下锁着这天地间最卑贱的为世厌弃的魔神之子。”

他的声音淡淡地，有些清冷。

秦商听得迷糊，却一字不信。

只是笑道，“我活我的，管他什么宿命神仙，区区百年，还要因那些事阻了我的乐趣?”

晋凤忽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凤眸里盛出的讶异，暗沉，冰凉竟被秦商一一瞧得清楚。

她又笑道，“再怎么说，您也比我这凡夫俗子强，不用被俗世困扰。神官大人，在我从前的世界中，我总以为自己是个优秀的杰出的人，可自从来了这里，我渐渐失去了生活的乐趣……你看，你至少比我们强，得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的敬重敬畏，又可以想干嘛干嘛，多好啊！”

晋凤重复了秦商那句“得我们凡夫俗子的敬重敬畏”，问她:

“你敬重本尊?”

秦商心里一虚，笑着掩饰，“我们都很敬重您，能勘测天命，能救我们于苦难。”

晋凤更是惊疑，“你觉得本尊能干涉大殷国运?决定你们这些人的命运?”

秦商心里是半信半疑，听他这么一说，立即反问，“不是吗？几乎是个人都知道，大殷神官府祭司，有堪天策之能，能看出每个人的一生。”

他突然笑了，笑得身躯一抽一抽，许久才停，“小沧啊！本尊即便能看出你们的命运，也不能妄自去改变，这凡尘人间，有其运行的规则，六合八荒不论是哪一界，都有自己的既定规则，他们称那为公约准则，无论是人是神是妖是魔，都不可擅自更改或触犯，否则必定反噬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