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生
天地难辨,日月不闲,光阴似水流年;
甘苦同伴,冷暖缱绻,世事浮沉万变。
这是一个仿若被神明瞬间遗忘的地方,就在不久前,夜空中分明还有些许闪烁的星点,可不过须臾之间,无尽的黑暗像个躲在暗处的盗贼,已经偷偷的吞噬了整片天空。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那些原本无数躲藏的阴谋诡计终将窃喜着迅速前行。
突然,那不分天地的墨色之中霎时划过一道白光,像蒙尘的银珠被随意地镶嵌在深黑色的夜幕上,又似仙人慈悲的眼泪,带着潮气的、在空气中慢慢地浸润,扩散出一股似有似无的、苍凉的悲伤。
远处,皇城禁地野兽嘶鸣,而敬王府主殿卧房,不时传来一阵阵嘶哑的、渐渐无力的痛喊声。
顿时,天空如被利刃撕开一道狰狞的口子,降下一片腥红的芒光。
王府地处平地,无数人惊奇的看着这一幕。
“不,不好了,快,王妃血崩了,快去通知王爷,不,通知皇上,快去。”
侍女一时惊慌险些忘记了王爷身处边疆,早已不在王府,丫鬟婆子惊慌不已,水盆,帕子,剪刀等用具杂乱无章的四处摆放着。
“丑...奴”
床上虚弱的女子伸出满是汗水的、苍白的手臂,费力地看着一旁满脸疤痕的奴仆。
丑奴立刻跪在床边握住女子的手,双眼发红,嘴唇紧抿,眼神强装的坚定中透着一丝慌乱。
女子颤抖着嘴唇,努力抬起头想看那襁褓中的孩子,几次试图深吸却终究无法再说出一字,丑奴结结巴巴的哑着嗓子:“孩子很好,王爷,王爷他会平安回来的,王妃要等,再等等。”
话音刚落,丑奴不可置信的看着那玉掌无力瘫软在她手中……
片刻后,屋内发出一阵类似野兽悲鸣的凄喊,旁边的丫鬟婆子顿时哭成一片。
当一身明黄的封珏来到王府时,府里的喧嚣戛然而止,大概是谁也没有想到皇帝会亲自前来的缘故。
封珏站在门外,他身后的黑衣祭师漠然的看着屋中的一切,视线很快转移到产婆和丫鬟们一脸惊恐的看着的怀中之物。
封珏和祭师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那产婆手中分明是用襁褓包裹住的婴儿,为何众人却一脸惊恐的模样,难道?
祭师右后方的中年妇人立刻上前跨入房中,掀开刚给孩子裹上的小红布一角,不动声色的做了一个手势。
确定了孩子的性别后,祭师眼神隐晦的和皇帝在空中交汇,双双松了口气。
皇帝至今还未有一子,若这个孩子是个男孩,恐怕这墨云的文武百官不会坐视不理。
看妇人仍旧是一副眉头紧锁的样子,封珏和祭师纷纷快步走了过去。
顿时,那婴孩如被野兽啃食过的青白小脸瞬间印入眼帘。
脸色青白,一看就是因为在母体里长时间窒息造成的,而双颊两边各有一道长长的、肌肉扭曲的纹路,却让人觉得有些狰狞恐怖,不正像被野兽咬过后结痂的模样吗?
封珏的瞳孔微微一缩,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看来,这就是当初那西域的冥根花毒转移到了孩子身上的结果吧。
他侧身看向祭师,眼神晦涩。
祭师将手中的玄色权杖驻地,墨色的斗篷衫将他笼罩在暗色的阴影里,看不清楚鼻翼以上的真实长相,微显苍白的薄唇溢出一串低沉怪异却又神秘古老的咒语......
片刻后,他有些雌雄难辨的嗓音似惋惜的叹道:
“此地阴煞之气甚重,该女乃百年难遇之天煞星,若不及时加以压制住煞气,轻则克父母亲人,重则,恐累及皇朝稳定。”
皇帝原本冷漠的脸突然转身看向祭师,眼中一道幽暗的光芒瞬间闪过,随即一脸痛苦道:
“依祭师所言,王妃已被天煞星的煞气所累,以致身死?
朕,实在愧对王弟所托啊!
但,念其年幼又是王弟独女,为保战神血脉,今,便免其一死吧,仅将其关押禁地,每日受佛咒驱邪,直至煞气散尽,方可见天日。”
封珏此话看似征询祭师意见,实则丝毫不允有人反驳。
祭师眸光低垂,随即抬头,右手手掌微握靠在左胸前,上半身前倾,“吾必将尽己所能,祈求吾神庇佑,保我墨云国永定四海首列。”
“哎!即刻......将此女关押禁地,来人,带下去。”
皇帝的声音低沉,似惋惜,似悲悯,似沉痛,可那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却表明他对这一系列的变故和结果都早有预计,只是一干仆人均瑟缩的低头不敢见天颜,没人看见这画面。
堂堂一国之皇亲临王府处理王妃后事,不明之人均对皇上此举感动得无以加复,而明了之人无人敢明面上质疑皇权,只能做那睁眼瞎。
众人对祭师的批语和皇帝的决定均保持了沉默。
就在产婆心慌害怕的急忙把手中的孩子递出时,一直发愣的丑奴发疯似的抢过产婆手中的孩子,紧张道:“我,来”。
皇帝看了一眼丑奴,那面目全非的脸在夜晚看着着实恶心恐怖,真不明白封越怎会收留一个长相如此丑陋之人,不过这些都已不再重要了,如今看着这两人的样貌倒也是绝配。
祭师斜睨了丑奴一眼,“去吧!以后就由你负责照顾此女”。
丑奴眼中瞬间闪过一道愤怒仇恨的火光,却不得不深深的把头低了下去,听到吩咐,便自觉的抱着孩子紧紧的跟随护卫在后边走着,
“吃,东西,孩子”。
护卫一脸不耐烦的看着丑奴,可是当看清月光照耀下的那疤痕纠结的脸时,心下一抖,瞬间撇开了头,继续朝前走去。
丑奴急道:“不吃,会死的”。
护卫在没有得到命令之前,也怕出了人命。
“等到了禁地,自然会有人送吃的过去。”
丑奴没有办法,只能战战兢兢的时不时偷看几人的脸色,紧跟在后。
禁地,这是专门关押各种凶猛野兽和死囚的地方,也是专供王孙贵族的历练之地,与其说是历练,不如说是娱乐,毕竟,进入兽场与兽厮杀只为练习个人技能的只是个别,更多的时候,都是王孙们将死囚放入兽群中,设下赌局以此取乐罢了。
丑奴抱着孩子,刚一入禁地就能感觉到一股来自野兽的威压和阴冷的湿气。
她心中顿感悲凉,这孩子原本该是生而尊贵,谁曾想到她一出生就面对这般境遇?如此地方何以净化煞气?不增加阴寒之气就不错了,更何况哪里来的什么煞气?
丑奴低头关爱的看着怀中的孩子,当看到她那张比自己好看不到哪里的小脸时,心中悲戚万分,喉口难掩哽咽之声。
王爷和王妃那般仙人之姿,他们的孩子又怎会是这般模样,她早该想到,王妃在怀孕早期就时常深感不适,日渐消瘦,就在生产前三个月开始,她便已经下不了地了。
每当太医说道“并无大碍,只需休养多日即可”时,她都气愤难忍,可王妃每每都紧紧抓住她的手,暗暗对她摇头。
她不知道王妃的身体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却也隐隐猜到王妃已经遭人暗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