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人是神奇的生物,哪怕自己长得再好看也有办法让自己丑得面目全非。
封阳抬眸,怯怯地看着她,手指冰红了也不敢再动一下。
姑娘深吸一口气,找了一圈最后还是把穿在外面的短袖脱了下来包在了冰袋外面。
里面是一件白色的打底背心,微微有些透,隐隐约约地可以看到里面深色的运动背心。
“怎么这么蠢?长得好看脑子却不够用,哪天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她戳了戳少年的额头。
封阳没有反应,只是微张着嘴,盯着她的胸口愣神。
她回过神来,看了自己胸口一眼,随后又是一巴掌落到封阳的脑门儿上。
“眼睛,闭上!”
许是杜蘅语气太凶,他微微缩了下脖子,怯怯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杜蘅见他照做了,也就不再管他,转身在口袋里找了酒精和棉签。
她挽起他的袖子,开始往伤口上抹酒精。
她平时也会给自己处理伤口,因为习惯了受伤,所以处理伤口的动作很是熟练。
她并不矫情,处理伤口的时候更是,两三下地收拾完,动作重不重都无所谓。
但是眼前这个脆弱的少年,显然不能够用不斯文的方式对待。
杜蘅放慢了动作,轻轻用棉签涂抹封阳的伤口。
明明动作已经很轻了,他还是疼的一颤。
他睁开眼,猛地将冰袋扔出去,险些砸到杜蘅脸上。
然后,开始尖叫。
他一边向后退,一边闭着眼睛用力尖叫着。
杜蘅被他突然的尖叫吓了一跳,手一抖,棉签掉到了地上,沾了地上不少的灰尘。
声音很刺耳,吵得人脑袋都要炸了,心里也是烦躁得很。
可是他现在这个样子,她应该是不能吼的吧?那怎么办?
杜蘅有些无措,十多年来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愣了或许有这么五六分钟,她才硬着头皮,慢慢向封阳靠近。
此时封阳已经缩在墙角紧抱着膝盖,依旧张着嘴尖叫着。
“封阳,没事了。”
“没事了封阳。”
“别叫了。”
“不会再弄疼你了。”
杜蘅的算不上安慰的安慰,尽数淹没在了封阳的尖叫里。
恍惚间,她听见有几个班的学生打开了门,便一咬牙抱住了封阳。
封阳愣了一下,随后低头一口咬在了杜蘅的脖子上。
杜蘅瞪大了眼睛,突如其来的疼痛差点让她爆粗口。
她强忍着不将封阳推开,抬手一下一下轻拍他的背。
怎么还不松口?是要咬断她的脖子吗?
杜蘅心里在咆哮,但说出来的话却是轻的很。
“没事了封阳,没事了,不怕。”
封阳感觉嘴里有股腥甜的味道,他皱了下眉,松了嘴,但他以然把头埋在杜蘅的颈窝里,一动不动。
杜蘅刚因为他松了嘴而舒出一口气,就感觉颈间一片湿热。
怀里的人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发颤。
后背的衣服被他抓得皱巴巴的。
杜蘅松了口气,依旧拍着他的背,轻声哼唱起一段不知名的调子。
方才应该是怕极了。
两个人就这么抱着,直到下课铃响了,杜蘅才想起来要去关上办公室的门。
她轻轻把封阳推开。
少年鼻子红红的,眼睛泛着水光。
杜蘅敷衍着安慰了两下,迅速起身关上了办公室的门。然后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脖子上的牙印。
嘿,这新同学牙挺整齐的哈?还有虎牙呢。
她给自己消了毒,贴好了创可贴后,才又转身继续帮封阳处理伤口。
应该是刚才闹了这么一通累了,这次他并没有什么抗拒的反应。只是一直盯着杜蘅的脸,大有把她脸盯出个窟窿的意思。
弄完,杜蘅轻笑一声。
“觉得我好看?”
好看个屁,长得跟个男人似的。
其实,杜蘅是生的很好看的,她的长相不同于南方姑娘的小巧精致,偏偏带了几分英气。
小城里的孩子,并不会见到多少人,像杜蘅这样的女生更是少之又少,所以会取笑她男人婆,假小子,并不是没有道理。
杜蘅对此并不在意,不管别人怎么说,她依然不会留长自己的头发,不会像其他女孩子那样细心打扮。
头发怎么短怎么来,只要还看得出自己是女的就行。穿衣服也怎么宽松怎么来,只要舒服就行。
这样的她,细看反而给人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当然,并没有人会有心思来细看她。
她起身,没有等封阳的回答。
这么无聊的问题,谁会回答?况且也不知道这家伙有没有在听。
哪知道,就在她起身的一瞬间,封阳极小声地应了。
“好……看。”
杜蘅愣了一瞬,随后轻笑出声。她站直了身子,抬手在他的脑袋上揉了一下。
“我带你去教室。”
少年的板寸,摸起来微微有些扎手。
……
杜蘅带着封阳进教室的时候,刚好打完预备铃。
教室不大,五十多个人在里面显得很拥挤,这么热的天,教室里只有六个转得像是要掉下来的风扇。
学生们三五个围成一圈不停聊着,好似完全没有听到刚才那个从破喇叭里发出的,仿佛被撕碎了嗯铃声。甚至有几个人大笑出声,还夸张地拍了拍桌子。
趁着老师还没来,她拉着封阳站到了讲台上。
“别吵了!”
她提高音量喊了一声,把闹哄哄的声音压了下去。
封阳被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旁边缩了一下。
杜蘅微微偏头瞥了他一眼,脸色不是特别好,但再开口的时候,声音还是轻了很多。
“介绍一下,新同学,封阳,别欺负他。”
话音落下,下面没有一个人鼓掌表示欢迎,而是用好奇和探究的目光打量着这个缩在杜蘅后面的新同学。
封阳垂下头,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手攥紧了杜蘅的衣角。
他是第一次站在这么多人面前。
那算不上善意的目光落到他身上,让他不自在地又往后退了一步,甚至微屈了膝,想要将自己藏在杜蘅背后。
下面,有几个人笑出了声,小声议论着。
杜蘅感觉到他的异样,转过头去看他。
少年脸色惨白,身体有些细微发抖。
她不再耽误,拉着他便去了最后一排的角落。
没有管方才那些带着另一层意思的嬉笑。
杜蘅和老江申请的不要同桌,所以她旁边的位置一直都是空着的,这下正好让封阳坐过去。
改天,还是让老江调个座位比较好。
“杜蘅,你的新同桌脑子有问题吧?”
说话的是和杜蘅隔了一个过道的陈捷,班上最混的一个。
他本来应该是杜蘅的同桌的,但是因为她的申请,他也成了班上没有同桌的人。
杜蘅冷眼看过去,没有说话。
陈捷也不在意,一边说一边看封阳的反应。
“刚才大家可都看着呢,就他那样子,不是脑子有问题是什么?”
封阳此时还没有回过神来,他捏着拳头,把头向下埋着。
“我现在在说他他都没有反应,不会是有精神……”
杜蘅皱了眉,抄起一本书便往陈捷的脸上甩,刚好砸到了他的鼻子。
陈捷被砸懵了,眼睛因为鼻子受到的伤害,条件反射地蓄满了泪。
他很快回过神,低咒一声后猛地站了起来。
杜蘅也不慌,看到英语老师的脑袋晃过后门的玻璃,她躲开陈捷绕到他背后利落地朝着他屁股踹了一脚。
陈捷重心不稳,扑到了杜蘅的桌子上,磕到了下巴。
动静很大,封阳抬起了头,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好似在另外一个世界。
而此时,英语老师正好从正门进来。
“哟,陈捷这是怎么了?”
班上没有一个人开口,毕竟这两个都不是好惹的主。
他们班上的人虽然混,但是都没有达到像陈捷这种烂泥扶不上墙,破罐子破摔的地步,陈捷不怕犯事儿,收拾人很狠。
而像杜蘅这样学过散打的,也不是他们这些人打得过的。
不管帮哪一边都得不到好处,他们还不如闭嘴。
英语老师也不是真的要管这件事情,他只是象征性地问了一句,随后便自顾自地翻开书。
“M,同学们,咱们把书翻到单词表,今天来讲单词。”
学生们半死不活地把书翻开,然后就该聊天的聊天,该玩手机的玩手机。
老师对此也感到习惯,反正不管教成什么样子,他的工资都不会受影响。
他继续在上面念经,下面的学生闹成了一锅粥也和他没有关系。
唯一安静的,也就只有杜蘅和封阳了。
杜蘅认真听着课,忽地听到了封阳小得跟蚊子似的声音。
“prejudi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