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信儿的男子单手挡住嘴巴,趴在老缺头对面低声说道:“你也知道葛家不差钱儿,不过呢,葛老爷子特意嘱咐他家儿媳的葬礼要尽量简单一些!”
“我明白!”老缺头回应道。
继而又问:“什么时间送过去方便?”
“这个葛老爷子倒是没有特殊交代,总而言之,今日是必然要送到的!”
说罢男子向老缺头伸出一只手,眯着眼睛坏笑道:“你看.......”
老缺头马明白过来,从钱匣子里拿点钱儿递给到男子手里,见他下掂了掂手里的铜板,看满脸的笑意道谢离开了。
男子走后王胖子赶紧走过去问道:“叔儿,这谁啊?他们要买东西,你怎么还给他钱?”
老缺头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方才说道:“周边每个村子里都有给我们带生意的人,他们负责带信儿,然后收取中间的好处,刚刚那个人就是其中一个。”
“哦!原来是这样!”
周元靖大概明白为什么老缺头家的生意能做好了,毕竟是一代代传下来的,生意的门路自然比旁人的强很多。
看着到了晌午吃饭时间了,今儿是王胖子做学徒的第一天,老缺头为了欢迎他入门,于是带着周元靖和王胖子两人下馆子去了。
三人酒足饭饱后回到了棺材铺,老缺头把马车置办好,安排王胖子往车装纸扎品。
这个时候老缺头的小娇妻折纤腰以微步款款走来红唇扬,看样子心情很不错。
慢悠悠的走到老缺头跟前闻了闻说道:“死鬼!你又喝酒了!”
“这不收了个徒弟心里高兴,就多喝了几杯。”
女人趴在他耳边不知道窃窃私语些什么,说罢朝着老缺头抛了个媚眼儿又走了。
女人走后老缺头不经意的干咳两声,说道:“咱们开始装车吧!”
两人应声言道:“好!”
老缺头说什么,两人便拿什么放在车,知道自己是新手,生怕出了什么差错。
“男死烧马,女死烧牛,千万不要整错了。”老缺头安排道。
“叔儿,你说万一有女子偏偏就喜欢骑马,那该如何是好?”
老缺头笑了笑道:“除非主家要求,没有的话儿你就按老话儿走!”
周元靖还真没有听说过这个讲究,好奇问道:“男子善于骑乘,死后为其烧些纸马,这女死烧牛,何解?”
老缺头儿解释道:“女人生前浆洗衣物,淘米烧饭会有许多脏水,烧纸牛过去,让牛到那边帮着喝水,以减轻女人的罪过。”
“原来如此......”
老缺头在之前备好的金童和玉女的眼睛分别添了一笔,然后用白纸将它们眼睛盖住,说道:“路注意些,千万不要让着白纸掉落!为避免路不慎被风吹落,一会用粗布遮盖住。”
“知道了,叔儿”王胖子应声道。
虽然不明白其中缘由,他明白自己现在只需要听他安排就准没错!
“金银山、金银斗、摇钱树、牛、仙鹤、衣饰,纸驴、旱船、纸花,金童玉女.........”
老缺头仔细盘点着,这里到葛家村有不近一段路程,一旦落下什么东西就麻烦了。
确定没有落下什么后又安排道:“主家一定在附近置办过棺材了,但是葛家村只有棺材铺没有棺衣,这个你们放在马车前头。”
“棺衣”可不是死者穿的衣物,实际棺衣就是出丧时用以遮蔽棺柩之物,竹木作架,外蒙布帛,其状若笼,不随葬。
周元靖双手接过棺衣,小心翼翼的放在马车前侧。
“到了之后主家会留吃饭,你们二人一定要回来吃,歇脚的时候别忘了喂喂马!葛家儿媳着急下葬,你们不要耽搁太久。”
一切准备就绪,老缺头还是有些不放心嘱咐道:“路一定要慢,千万不可因为赶路而疾走。”
“您就放心吧!俺们都记下了!”
王胖子屁股坐在马车的时候,明显感觉车子往下沉了许多,幸亏马车的东西都是纸扎的,没有什么重量,否则周元靖真得心疼前面这匹马了。
“驾!”
两人就这样驾车出发了......
周元靖不曾想着走这一趟的,无奈自己腰包里确实没有多少银两了。他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想云游四方,首先就要先学会如何填饱肚子。
“元靖!你要不要和俺一起学扎纸人!”王胖子说道。
“不要。”周元靖好不犹豫答道。
王胖子则很不甘心,继续说道“你看看老缺叔儿的日子,过的多潇洒!看他平时那个样子好像很穷酸,人家婆娘穿金戴银的!”
想起那个女人的风骚模样,王胖子不由得咧着大嘴笑了起来,自己已经二十好几了,连个女人的手都没碰过,当真人比人气死人,这是打心眼的羡慕老缺头的艳福!
“兴趣使然,我就不给你争了。”周元靖淡淡道。
“我这人没什么兴趣,能挣钱,肚子不挨饿,睡觉不被冻醒就行了!等俺挣了钱,再说个亲事......”王胖子眯着眼睛,憧憬着日后有娘子的美好生活。
说起娶亲,让两人想起来葛家儿媳死在新婚之夜的事,真是可惜了。
“这个葛家少爷为什么要杀自己新婚娘子呢?真是丧尽天良!”王胖子愤愤骂道。
周元靖不以为然,带信儿的人讲述的很笼统,即便葛家少爷不见了,也不能完全说明什么。
“你既没亲眼看见,就不要妄自给别人定罪了,这次是我们第一次给人送祭品,尽量少说话,这些都是有灵性的!”
尤其是后面那两句话儿,周元靖特意压低声音,靠近王胖子耳旁说的。
说罢,王胖子脑海里立马浮现出来,那晚与周元靖一起去坟地的场面,不禁打了个寒颤,抿嘴不语了!
王胖子对葛家村的路还是很熟悉的,所以两人很顺利的抵达了葛家,稳稳当当的把祭品安置到院内,完成后主家留下他们二人吃酒席。
老缺头特意嘱咐他们不要留在主家吃饭,这个二人一直记得。
葛家没有请人吹奏唢呐哀乐,故而灵堂内的悲泣声尤其入耳,让人听后悲凉感从心底油然而生。
新娘毛田田在花样年华死去,着实让人惋惜,不少村人都被葛家的不幸触动也跟着眼泪盈眶。
看葛家二老的面相很是和善,只可惜命数不太好,昨日还是儿婚大喜,转眼间就变成了丧事。
新婚用得大红喜布和红烛都被白色替换掉,堆放在角落处,看着让人唏嘘不已。
毛田田从小就到葛家做童养媳,葛家夫妇看着他们两个孩子一起长大,早就把毛田田当做自己的女儿看待了,现在发生这样的事情,老两口哭天喊地的伤心不已。
“葛小栋有点良心就该回来哦!”
“是呀!你看看他爹娘这一天下来憔悴的不行。”
“他们两个感情很好的,葛小栋怎么会......”
“今天晚有下葬了,娘家人还不知道呢吧!”
“........”
葛家门口几个妇人在叽叽咋咋的说道着.......
“死的这样蹊跷,即便今晚偷偷下葬,也免不了娘家人一番闹腾!”
听着几个妇人闲聊,王胖子和周元靖两人大概了解到,死者毛田田的娘家人拒绝葛家村很远,大概现在还不知晓女儿已经死掉的事情。
周元靖走到灵堂门口踮起脚伸着脖子朝里面看了看,只可惜死者毛田田已经入棺,没能看到她的模样。
如果不知道毛田田长什么模样,即便看到她的魂也不知道是不是她。
“怎么样?”王胖子问道。
周元靖拉着王胖子走到一边,这才说道:“灵堂内没有一丝阴气!”
“那就不管她了吧!反正你我也不是衙门的人!这死后的事跟咱有关系,为什么死咱就别管了!”王胖子劝说道。
“........”
见周元靖还在打量着周围,似乎没有听到自己说话,继续说道:“你可别忘了张贵儿的事!咱们费尽心思,顶着尸臭让他招了又怎么样?第二天人家陪婆娘街,跟没事人一样!”
周元靖一只手搭在王胖子的肩膀安抚道:“我只是看看罢了!又没说管,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俺可不想再给县衙门送财神爷!”
“........”
“还有,你还记得今天张贵儿说的话了吧,咱们还是谨慎一些,别再多事了。”
说罢,疾步走到马棚处,抱一捆草喂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