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山之上，光明与黑暗二分天下，就如同方谦所说的那般，光明盛时，黑暗也随之而来。

无数人为之震颤。

而这番惊人的动静同时也惊醒了桃山某个极为偏僻的山洞中诸多肢体残缺的道人。

他们都是信奉昊天，向往光明之人，虽然因为珂浩然和夫子落得一身伤残，从此不问世事，但心中仍然抱有对光明不可磨灭的坚持。

如今的这一幕简直是在他们的信仰上来了一次巨大的暴击。

“昊天在上，难道是冥王降临了不成？”

他们中有人发出低喃，神情有些惶然。

......

方谦的身影此时陷入黑暗之中显得十分模糊，只有一双闪烁着寒芒的双眸清晰可见。

他没有回答熊初墨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可知千年前开创明宗的那位光明大神官为何会信奉冥王？要知道他可是世间对光明最为执着的人，论对光明的信仰，无出其右者，这样的人，为何会信奉冥王？”

熊初墨沉声说道：“一个光明的叛徒，我又如何能知道一个叛徒的想法。”

方谦平静的说道：“果然，愚蠢之人从来不觉得自己愚蠢，永远只会觉得别人不可理喻。”

他一步步从黑暗中，向着光明的方向走去，语气冷冽无比。

“昊天既然是这个世界，那么这个世界有白天和黑夜之分，昊天为何就只有光明之身？千年前开创了明宗的那位光明大神官正是因为对光明无比纯粹的信仰，才会发现了这绝对的光明之后，那更为深沉的黑暗，所以，他从来不曾背弃自己的信仰，只是他的信仰比你们更深了一些，也更远了一些。”

他的声音在整个桃山之上回荡，所有听到这些话的人神情都在震惊不信之后，隐隐生出了几分大胆的想法。

似乎，真的也只有这样，才能够解释对昊天的信仰最为纯粹的光明大神官开创了明宗的举动。

明宗，本也是有光明之意。

而相比起其他人的将信将疑，叶红鱼却是丝毫没有怀疑方谦所说的一切。

但她只是微微恍惚，便坦然的接受了这一切，因为说到底，她对光明的信仰，更多的还是基于自身实力境界的提升。

只是她忽然想到，那个世间唯独只有光明大神官才能看见的黑色的影子，那个所谓的冥王之子，难道便是昊天的化身？

如此，对昊天的信仰最为纯粹的光明大神官才能够看到那道黑影就也说得通了。

她的目光闪烁着兴奋和激动的神情，作为信仰昊天之人，还有什么比见到昊天降临人世更为兴奋的事情？

熊初墨冷着脸喝到：“一派胡言，如今这一幕下，难道你还想洗脱自己冥王之子的身份不成，黑暗就是黑暗，永远也不可能成为光明！”

然而下一秒，他的神情便骤然间变得悚然，因为方谦从黑暗中迈出了一步，踏入了光明之中。

没有排斥，没有对抗，他只是迈步，便踏入了光明，于是他身后的黑暗开始出现了光明，而身前的光明却开始融入了黑暗。

光明与黑暗在这一刻，竟然完美的融入在了一起，随之化为了虚无。

天穹之上的那一道光明不再落下，黑暗也入潮水般消退。

因为不论光明还是黑暗都是世界的力量，是昊天的力量，它又如何能够自己对抗自己？

说到底，此时的昊天不过只是一个没有情绪的机器人，她的人性已经成为了桑桑，而一个机器人，是不会做出自己打自己的蠢事的。

熊初墨看着光明与黑暗一同消退，看着天穹大方光明的那轮大日黯淡下去，看着方谦一步步的向他走来。

他再如何不甘，不信，也只能接受现实。

没有了天启的力量，他的身影再次变得极为矮小可怜，神情恍惚的他，看上去似乎更加苍老了许多。

方谦俯视着他，向他走去，他走的不快，只是每走一步，都有一个无比深沉的大势向他碾压而去。

熊初墨矮小的身影在这股越发恐怖的压力下有些瑟瑟发抖，他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怨愤和恐惧。

他不想死在这里，所以，逃，他一定要逃。

他沉默着不断地后退，速度越来越快，身影化作一道虚影，就要从此处离开。

可是方谦怎么会给他这种机会？

跟何况，比速度，这世间能有谁比得过无距？

熊初墨速度再快，他依然要走过一段段距离，可是在无距眼中，本就没有距离的存在。

所以熊初墨甚至还没离开这座大殿的范围，方谦便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前。

而此时，之前还狼狈奔逃的熊初墨神情骤然一厉，然后瞬间展开了一副他藏在袖袍中很久的画卷。

画卷中画着一根手指，修长而笔直。

这副画卷方谦很熟悉，三个月前他就见过一副一模一样的画卷。

画卷中的这一根手指是观主堪为天下式，为天下谷的天下溪神指。

三个月前，这一指让他狼狈而逃，境界跌落，可现在，这一指已经再也无法令他动容。

但曾经的怒意却依然存在，需要释放。

于是他看着这纵横天地的无上指意，神情带着极致的怒意，双手举剑而起，一斩而下。

怒怒怒！

一剑之中，满是怒火。

这怒火瞬间燎原，轰然而起，将这天地灼烧的无比炽热。

那纵横天地的浩瀚指意在这漫天的怒火之中如同困兽一般，费尽了全力也无法杀出重围。

浩瀚的指意在无尽的怒火之中燃烧殆尽，连天穹之上，无尽的白云也随之灼尽。

熊初墨沉默的站在原地，他没有再逃，连他最后的底牌都被对方轻易破解，他又如何能够在一个无距境界修行者面前说逃跑两字？

他此时发丝披散，衣袍凌乱，面色灰白，十足的一个可怜老人的形象，只怕不知情的人看见了都会心生怜悯。

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方谦不在乎他其它的任何事情，但唯独十几年前的那一件事，就已经注意了他的结果。

他没有多废话，因为他之前窃取昊天权柄，以黑暗应对光明的时候，他就有一种极为不安的感觉，迟则生变，他必须立刻离开桃山。

所以他直接一剑刺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