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经过这两个月相处，任凌钧已经可以从和它们这种非正常交流中，将只言片语改装拼接一下，得出一个正常的信息来。如果换成人类的例子来看，妖力和妖气的感受，大约是从外表上感知吧？

人类如果觉得对方孔武有力，精神十足，都是从对方健壮的身躯，神采飞扬的双眼，以及红润的脸色，说话活泼有力等等因素来看的。

查看对方妖力和妖气强不强，大约和这个一样，自有一套标准。

任凌钧仔细观察了一下这条黑蛇，想了想，可能是从气息感知上知道的？

毕竟人类看人也是这种感觉，如果看到对方身强力壮，孔武有力，说话五大三粗，怎么都会产生“这个人暴力值拉满了”的错觉，并且和自己的强烈对比下，更让自己坚定地认为对方很强。

兴许是这条黑色怪蛇，体型上的巨大让它们有这种感觉？

不过确实有点难理解。

他现在没有妖力和妖气，强行理解还是很困难。

任凌钧看着这班看似纯良却满心想着要吃同类的妖怪们，“你们一定要吃它？不吃你们就会死？”

“不会啊。”汪小斑爽快地回答。

“那好歹也是跟你们一样有灵智的生物，动不动就吃人家？还全班一起生吃？这不是有人性的该做的事。”

“哦哦。”侯大王抱臂点头，“那就不吃了，我妈说了，要学着像人一样思考！既然有人性就不吃，那我们把它扔出去吧。”

“好！”众妖怪纷纷附和。

“……”

任凌钧叹气一声，“扔出去也没人性啊！既然都救回来了，再扔出去，不是白白看它送死？”

“为什么啊！本来我们也不应该救嘛！”小母鸡喔喔再度不满，“不吃它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我们还要浪费自己的内丹去救它吗！我不干。”

“为什么要浪费你们的内丹？”任凌钧被勾起好奇心，“既然你们说它妖力妖气都很强，恢复能力也很强吧。”

“哼，笨。”

苗茂茂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聚集过来了，傲慢地说道，“恢复也要看伤势。为什么这群笨妖怪说要吃了它，就是因为它的妖气开始外泄了，这是已经处于快死的状态了。

妖气开始外泄，就跟你们人类身上被捅了几十刀流了一地血，还自生自灭一样，怎么可能还恢复得过来？

你们人类也有自愈能力啊，但是这么重的伤，有可能自愈吗？”

“有啊。”朱灰灰眨眨眼睛，“靠它自己恢复是不行哒！但是，如果我们结出内丹来给它吃，它就能暂缓伤势，然后靠自己恢复了。”

“但是你愿意耗损自己的妖气救它？”苗茂茂鄙夷地瞪它。

朱灰灰沉默了。

一个班的妖怪也沉默了。

叫它们来吃掉这条怪蛇，获得妖力增长还行，叫它们耗损自己妖气，结出内丹来救它吗？恐怕不行。

任凌钧也理解这一点。

妖怪们再天真，但也不是完全和人类孩童一样有乐于助人的纯良想法。

它们没有接受过人类社会的熏陶，自然没有什么“道德底线”，乐于助妖这事，他还是花费了好几天时间才阐述明白，为什么要“乐于助妖”。

最后它们愿意接受这个观点，还是因为父母要求它们要学会“有人性”，才不再提出各类稀奇古怪的问题来杠他。

它们本来就没有道德观念，只是纯粹地按照自己淳朴的天性来行事。

包括捡这条怪蛇回来，却想要分吃了它，也只是天性使然。

自私就是天性里的一部分。

所以任凌钧不会去“道德绑架”它们，要它们一定要去救。

不过，不要求是一回事，让它们明白又是另一回事。

它们可以选择救不救，但必须要在心里有一条明确的度量线后，再进行选择。

“选择救或者不救这条黑蛇，不一定只思考这么做会不会耗费你们的妖气。”

任凌钧伸手拍了一下朱灰灰的小脑袋，“你们还记得，我说过‘善良’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善良指，心存好意，以好意待物，摒除恶意，以恶意审己。”

回答的是灰猫苗小汇，之前是跟着苗茂茂和它同一个鼻孔出气的，但现在已经完全脱离了苗茂茂，和别的学生在一起玩，变成三好学生了。

苗茂茂虽然是个刺儿头，却不是个小霸王，并没有因此给苗小汇这几个曾经的跟班脸色看，更没有做出什么过激举动来。

这一点倒是让任凌钧看出它本性非坏，所以坏印象改变了不少。

“是，没错。”任凌钧又问，“那和善良是同义词的是？”

“温和！”

“和善！”

“善良！”

“良心！”

“心……心好？”

“好……好极了！”

“……”任凌钧又无语了，“前面几个，除了中间企图把原词混进来蒙混过关的，都还行。

不过你们是玩词语接龙上瘾了是吗？这也能接起来？但最后那两个也不是词啊！”

“嘿嘿。”最后回答的猪大常露出尴尬的傻笑。

唔，行吧，至少现在知道尴尬了，不像之前那么没心没肺。

……差点又被带跑偏。

“与人为善，这个‘人’字，并不只是指代人类，也指代所有你们遇见的生物，甚至死物也可以囊括其中。

你善良，就会待他人温和、柔善，别人也会因此给予你们正面反馈。

这么说吧，你们对身边的同学微笑，那它们也会还给你微笑。

但如果你对它们恶语相向，它们也会还你们龇牙咧嘴的愤怒。

你好好爱惜你的课桌，那你的课桌就会以良好的状态继续给予你支持，但如果你恶意对待它，终有一天它会支撑不住而散架，你便失去了一张可以坐卧的课桌。

我希望你们善良，是希望你们能够在任何方面都能得到好的回馈。

要想别人对你好，自己先踏出善良的那一步，不轻易以恶意度人，只时时以恶意审视自我。

更何况，这条蛇是你们的同类，同类间本就应该互相帮助，不应该只是考虑吃或是不吃它。

如果你们同类之间只想着把彼此残杀分吃，不必人类干涉，你们妖类早晚也会式微，我想，白主任要求你们学习人性，化作人形，也有这里的一部分原因。”

“但是，任老师。”

没等他把话说完，苗茂茂微微抬头，斜视着他，目光炯炯，“你一直教导我们要善良，但我却亲眼见过太多开了灵智的妖怪们因为善良，所以被人类欺骗，被戏弄，甚至被杀死的例子。

我不想善良，做个坏妖，反而让人类会因为害怕而不敢对我下手。

你说的善良，只是骗骗这些单蠢的妖怪的。

但我不想听你骗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