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年前,东岭江城。
“相公,你吃点东西吧?”一个穿着丧服的女人把手里的托盘放在了书桌上,“江城现在只能靠你了,你若不吃不喝,江城又该如何?”
“英儿,我恨啊!要是是我去支援南部大陆,爹也不会……”江城主往书桌上就是重重一锤,“还有玉卿,玉卿才二十岁啊!”
江夫人将江城主的衣裳整了整,“相公,你若这般下去,公公和小叔子岂不是白白送了性命?”
“公公和小叔子临行前曾说过,他们信你心怀百姓,定能将江城打理好,给前线助力。”
“我曾劝过小叔子,我说,【你年纪小,功夫虽好却不曾上过战场,倒不如让你哥去,你留下好好打理江城。】”
“你知道他是怎么说的吗?他说,【若是爹和大哥不在身旁,我定难以静心,深恐爹和大哥在前线出了事,要是万一…………我这般,又岂能治理好江城呢?】”
“他还说,【要是换做大哥,定能忍下悲痛,处理公务安稳人心。与其让我这个不中用的人留在江城无所事事,倒不如让我去前线做回英雄。】”
江城主的眼眶红了又红,他能想象到玉卿说这幅话的模样,定是洒脱不羁。
“公公在临行前把这个锦囊交给了我。公公说,若是他们出事后你无心公事,便让我交给你。”江夫人将手里的锦囊递给江城主。
江城主接过锦囊却没有拆开,只是看着锦囊上刺的竹叶,抱头痛哭。
若是可以,他多么希望没有这场动荡;要是可以,他多么希望他们一家团团圆圆!
可是,江城主看着腰间的城主令牌,身为城主,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了。
江城、东部大陆、九州大陆,无数战士纷纷赴死……
江夫人看着江城主这幅神情,默默地退下了。
九州二百一十年,江城城主江峰、少爷江玉卿,为支援南部大陆桃源城,纷纷自爆,战死在江津战役中。
夜,江城失去了往日的繁华,满城挂起了丧幡,江津战役中,自爆的不仅仅有他们的城主,还有江城的五千好汉,他们的亲人!
不仅如此,九州两百一十年,妄海战役中,九千将士自爆。
孟田战役中,八千名将士自爆。
淮津战役中,一万名将士自爆。
鬼城一战中,三万九千名将士……
无数的战士用血肉挡住了异鬼的入侵,这才护住了南部大陆的根基。
胜利在望,可是这血淋淋的数字,却怎么也让人高兴不起来。
这一夜,江城挂起的丧幡染白了这座寂静的城池,从九州大陆的上空望去,竟是满目的白色。
九州二百一十年,一个红与白相间的一年。
就在这时,江城城主府的后门却被人敲开了。
“少爷?”守门的小厮怀疑自己眼花了,这人看去瘦极了,脸上还带着疤,但是确实是他们的二少爷啊,“您不是……”
“我去告诉城主!”原来少爷没死,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啊!
江玉卿赶忙拦住了守门的小厮,“你不准去,江玉卿已经死了,死在了江津战役中!”
“少爷,可您……”小厮觉得自己脑子不好用了,为什么明明没死却要说死了呢?
“我让你不准去你就不准去!”江玉卿举起拳头,小厮怕得立刻抱住了头。
“知道了知道了。”小厮怕少爷打下来,紧忙回道。
江玉卿看着小厮这副模样,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对小厮吩咐道,“你趁着现在没人,去我院子里,把我藏在窗边那花瓶里的银钱拿来,记住,不准告诉别人我的存在!”
“可是少爷,这可不就是偷吗?我可不干,打死也不干!”这小厮也硬气,挺直着腰板大声说道。
“你小点声!”江玉卿吓得捂住了小厮的嘴,“别把人引过来了!”
得亏现在是特殊时期,城主府里都没有府兵了,要不然现在他早就被府兵抓了个现形。
“那钱是我的对不对?”江玉卿问道。
小厮点了点头,少爷屋里的银钱怎么可能不是少爷的呢?
“那我让你去帮我拿我的银钱,这是偷吗?”江玉卿继续问道。
小厮摇了摇头,钱是少爷的,拿来给少爷,这不算偷。
可是,为什么哪里还是怪怪的?
小厮搞不明白,可是看着少爷那幅要吃人的眼神,小厮鬼使神差地朝着少爷的院子走去。
城主府里为了省钱,好些地方都没点上蜡烛,那装饰用的流萤灯早就被搬到常走人的地方去了。
小厮虽然觉得少爷说的话有理,可是他这心里还是不太踏实。小厮连灯笼都不敢打,这一路摸着黑,磕磕撞撞地才到了少爷的院子。
为了找那个在窗户旁的花瓶,小厮差点打碎了好几样玩意,毕竟他一个看大门的,哪来过少爷的屋子啊!
不过好在小厮命好,虽然碰倒了蛮多东西,可没一样被他碰碎了。
这小厮好不容易找到了少爷说的花瓶,才刚把手伸了下去,就感觉身子一轻,有人把他给揪了起来。
“做什么?”江城主沉厚的声音传入了小厮的耳里,小厮只觉得这屋里闹鬼,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等小厮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你说什么,我二弟没死?”江城主只觉得荒唐,这小人半夜偷偷摸摸到他二弟房里行盗就算了,还敢拿他二弟开玩笑?
江城主气得把手里的馒头往小厮的头上一扔,“拿我二弟开玩笑,谁给你这个胆子,来人啊!”
江城主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江夫人给拉住了。
江夫人伏在江城主的耳朵旁轻声地呢喃到,“那花瓶里果真有银钱,他一个守门的小厮怎么会知道这么隐晦的事呢?”
别说她这个做嫂嫂的了,就连江玉林这个大哥,都不知道江玉卿有往花瓶里藏钱的习惯。
毕竟江玉卿向来都是个有多钱花多少钱的主,怎么可能私下藏钱呢?
“而且,小叔子房里的小厮都跟着去前线了,你说,那守门的小厮又会从哪里知道这事呢?”
“那说不定是哪个提前告诉他的呢?”江城主反驳道。
“小叔子房里有几个是大嘴巴的?”江夫人接着说道,“若是这小厮说的是真的,那小叔子岂不是还活着吗?”
“那他活着为什么不直接回府,非要偷偷摸摸的?”
江夫人翻了个白眼,“别忘了,现在小叔子阵亡的消息可是传了个遍,要是这个时候小叔子没死……岂不是让人笑话了?小叔子向来又是个重面子的人,怎么可能会光明正大的回来?”
“那我们现在该如何是好?”江城主又是着急又是气,着急是怕玉卿万一跑了,死活不回来怎么办?
这气也是气玉卿,活要面子死要罪,没死就没死,哪会被人笑话啊?大家伙高兴还来不及呢!
也不知道玉卿从南部大陆回来的途上吃了多少苦,瘦没瘦。
就在这时,管家领着两个穿着长袍的人到了大厅。
管家在江城主耳边说了几句话后,江城主就下令让所有人先出去。
“那我也出去?”那个守门的小厮弱弱地说道。
“记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江夫人摆着城主夫人的架子说道。
虽说不知道管家和相公说了什么,但是这心有灵犀。
带人走后,那两个穿着长袍的人才取下了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