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圣朝,大张村,秋日渐寒。
一大早,狗都没睡醒,村民们就将东头张家围了个水泄不通。略站后面些的,竟忍不住频频垫脚往里看去。
只见东头张家院内,一穿着腌臜不堪的猛妇嘴里狂喷着唾沫星子。边说边在院子里打着转。
“你们是不知道啊!我那婆婆死了都不让人安生啊!”
“我们子女的多孝顺!可她竟然干出这种事,丝毫没有给子女家的留点后路!”
“我们东头张家就我一个儿媳妇,可连我都不好意思给她尽孝道了!她竟然跟别人通奸!”
“嚯!”
瞬间,人群沸腾!
…………
一夜怎也睡不好的张俊七睁开有些迷蒙的眼,莫名的寒气袭来,她忍不住打了个抖。
哈气刚打到一半,一阵聒噪熙攘的声音便似热浪般传来。
猛地,一声沙哑的怒吼再次让张俊七打了个抖。
“啊!!”
“刘氏,你再胡吣,你信不信我杀了你!啊!我真恨不得要杀了你!”
听得这愤怒的吼叫,张俊七脑袋瞬间清醒,她呆愣着,两只眼睛眨巴着,内心不解越来越浓。
这沙哑又浑厚的声音,不正是这家老四嘛!
昨晚,那个哭的不要命的原主四哥,张俊四!
原主亲娘连氏,昨晚刚入棺,今天下午就会土葬。
亲娘尸骨未寒,孝顺儿子却在这时候喊打喊杀,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
又有女人尖细的叫骂声传来,听着像是这家的老三媳妇,张俊七不由皱眉。
她刚重生过来,对这个家的印象只停留在原主那不怎么全活的记忆里。
偏原主记恨连氏让她从小女扮男装,跟家人感情淡漠,对连氏更是看一眼都嫌烦。
唉!张俊七摇摇头,先看看情况吧。
下炕趿上破了洞的紧口黑色粗布单鞋,张俊七趴在门缝悄悄地往外看去,连脚上冰冷的寒意也未在意。
院子西屋前,满脸涨红的张俊四被张俊三拉着,两人谁也不肯收力。
忽然一个错劲,张俊四猛地挣脱开就要出拳。
要不是旁边一个女子眼疾手快挡在张俊四身前,那穿着土灰色破布袄子,鼻涕流到了嘴边,连补丁都没打的邋遢妇人就要被张俊四一拳头打中了。
“嘶~”
张俊七不由暗暗捏了把汗。看张俊四那力道,若刘氏躲不开的话,估计鼻梁都要断了。
这刘氏是张俊三的媳妇儿,最擅长的便是无中生有,凭空捏造。
端看她衣着也知道她不是个利落的。
往常不省心就算了,连氏昨晚才入了寿棺,今天就起幺蛾子,刘氏到底想干什么!
“咋滴,还不能说了?婆婆本就是被村上那老光棍强,奸了,这才没脸见人,自己给自己弄死的。她这个婆婆好意思做出来,还不兴人说了?”
“啪!”
巴掌声脆响。
张俊七吓了一跳,看着刚刚落下巴掌的张俊三,不得不说,她真的惊到了。
张俊三可是个宠妻狂魔,竟然破天荒打了刘氏,刘氏还不定要怎么闹呢!
“哎呀!不能活了啊!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果然,刘氏呆愣了一瞬就哭闹着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脏兮兮破烂烂同样泛着黑色油光的衣服,混合着地上分外粘人的土壤,看起来着实令人作呕。
但显然,没人会在这时候关注刘氏的卫生状况。
“刘氏,你再败坏娘的名声,信不信我休了你!”
张俊三这话更是让张俊七惊讶不已了,连休妻都说出来了,看来张俊三这是被气狠了。
“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休我?张老三,你长能耐了,我给你生了一个大胖儿子,又把你们一家人照顾的妥妥帖帖,还给你娘操持丧事,你竟然要休了我!我不活了,啊!我不活了啊!”
状似泼妇一般的刘氏,狼嚎完,一骨碌站起来直接就要往西墙上撞。
张俊七在门内冷眼看着刘氏哭闹,着实大开了眼界。
这种小技俩她活了两辈子见得烦不胜举,她笑的是刘氏说出来的话。
感情,这一家人原来是刘氏辛辛苦苦照顾着!
那才死了不久的连氏呢?
连氏又算什么?是为她她刘氏彰显功劳踏脚石吗?
原主记忆里最大的乐趣就是看刘氏欺负连氏。
平日里刘氏便对连氏不假辞色,无礼顶撞,造谣诽谤。家里的活计刘氏何曾沾过手?
没想到,连氏刚去,刘氏不仅撒泼打滚给自己脸上贴金,更过分的是诬陷连氏与人通奸!
真是岂有此理,也难怪张俊三会动手,任何一个人都受不了刘氏这话。
张俊七没想到,刚穿越来就能碰上这样的事。若她是从连氏身上重生的就好了,管保吓死眼前这个恶妇人!
继续往外看,那先前挡在张俊四身前的女子,反应颇快,趁着刘氏没撞上墙,就把刘氏给一把拽了回来。
这女子身高体长,面容圆润,眼带乌青。她整体略瘦,又穿的体面,白色长裙带夹袄,力气竟不小。
不然身量中等偏胖的刘氏不会被她一下拽回地上打了个圈。
她显然也被气急了,一双眼睛通红盈泪。
从张俊七这个角度,还能看到女子一只手紧攥着,微微发抖。
刘氏被拎着一个来回,本就天旋地转的,待看清是谁拽的自己后,更是气的呛骂。
“张俊梅,你一个外嫁女凭什么插手娘家的事?别以为你大张俊三一岁我就怕你!只会生女儿的怪胎!也敢拽我?我呸!”
“你!刘氏!你怎么能,怎么能如此无理?”
张俊梅气的带了哭腔,眼泪也掉了出来。
被骂也只敢说这么一句话,那两行泪珠子像断了线的水帘,怎么也停不下来。看的张俊七一阵心疼。
张俊梅是原主的姐姐,对原主最是好的无话可说。
不仅原主,便是这家里所有的兄弟,张俊梅亦是爱护照顾有加。
刘氏今日,也太过不正常了些,这明摆着再次激怒张俊四的呀!
垂眼看着张俊四怒冲着往前,张俊七实在看不下去了,她一把拉开这个不怎么结实的门板,这才看见自家院子外早就围了不少的人。
南墙边的赵爷爷一把雪白胡须,最是好认。
他坐在地上磕着瓜子,隔着到处是洞的围墙,张俊七还能看见赵爷爷胡子上不少挂着的瓜子儿皮。
可见来了有一会儿了。
连只坐在村口大槐树下晒太阳的赵爷爷都来了。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犹自哭爹喊娘的刘氏。
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还是怎么着?
先是胡乱造婆婆的谣,又口无遮拦骂姑姐生不出孩子。一次又一次言语激怒张俊四。
想来,先前就能惹得张俊四动手,估计刘氏之前说的,比张俊七醒后听到的那些话,还要过分。
“三哥,我们东头张家虽没什么脸面,却是容不得毁坏长辈亲姐名声的媳妇,三哥,你自己看着办!”
“三哥,我希望这次不是闹着玩。”
并没有引起任何注意的张俊七,正一步步往院中央走着,闻得张俊四所言心里一个咯噔。
这是要逼着张俊三休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