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灾乐祸的张老柱更是啧啧唾弃:“可不是哪,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一把年纪为老不尊,我呸!”
人群中忽有一人举手大喝。
“把连氏的棺材浸猪笼!”
他旁边的人则反驳:
“不行,得把尸体拖到祠堂鞭尸。不然,连氏魂魄找回来怎么办?”
“就是,就是,先鞭尸,再浸猪笼!”
周围几人齐齐应是。
先是小范围,慢慢地,所有人都举手示威。
还有不明所以只知看热闹的的小孩子也在人群外围你追我赶地叫了起来:“浸猪笼喽,浸猪笼喽!”
此起彼伏的叫好声随着一波接着一波,已然沸腾的人群里全是冷漠的讨伐。
张俊七原本就没血色的小脸此刻刹然惨白一片。
鞭尸,浸猪笼!
多么残忍又熟悉的场景,穿越三世洪流,猝不及防展现在眼前。
这些人,如此地冰冷,如此地残酷。
好像,那被丢尽冰冷湖水的只不过是一粒毫不起眼的小石子儿。
而那颗小石子儿,破天荒地惊起了令人兴奋的大大涟漪。
当初啊当初,要不是被发现有了身孕,她只怕也死在了河里了。
张俊七压住心神,使劲儿甩甩头,将当初那些缠绕着她的梦魇甩出脑袋。
经历过两世了,她现在是张俊七,但也只是大盛朝大张村的张俊七。
不是那个被害惨死却无法复仇的张娟七。
趁着这些人人正闹哄着,她悄无声息地靠近张俊四,耳语了几句后又若无其事地站回了自己刚才的位置。
张俊四则有些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张俊七,只觉得小七今天不同往日。
但他还是遵照张俊七说的,趁人不注意,偷偷地遛出了院子。
院子外的村民越聚越多,注意力大都集中在仍诉苦的刘氏身上。
西头住着的里正在这时也赶了过来,倒真没有特别注意张俊四的。
张俊七双手有些冒汗,虽在现代生活过好几年,但此刻面对村子里的里正,她还是有些骨子里的害怕。
虽然此立正非彼里正。
毕竟,那时候,就是里正主持一定要将她浸猪笼的。
她被吊在祠堂打的浑身浴血,还是里正,让她拖着残躯跪了整整三日。
是肚子里的宝贝,在入水前前一刻心疼了她一把。她才没有被里正直接丢进水里。
那个负心汉知道她怀了身孕,竟然主动站出来要娶她。
往事不堪回首,到头来,自己还不是死在那人手上。
默默地给自己打了打气,张俊七几步跨出去,站到了新的家人面前。
他要和里正对峙。
而张里正也恰好阻止完人群喧闹。
眼看村民们渐渐安静下来,张俊七赶紧抢在张里正之前对着村民们高声道:
“大家不必如此着急,果真我娘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我们东头张家也不会包庇。但是,若我娘是冤枉的,我张俊七就是告到县太爷那里,也要给我娘讨个公道回来”
掷地有声,令听者都为之震惊,本要围拢过来的村民们也都纷纷往后退着。
这还是东头张家那个废物张俊七吗?
连话都少说的张俊七,何时变得这么强势了!
还县太爷,张俊七知不知道县太爷是什么?
一时间,疑问,震惊,审视,各种不同的眼神恨不得将张俊七看个对穿。
而张俊梅的惊讶绝不亚于此时的任何一个人。
她从没有对张俊七抱有任何幻想。反倒因为张俊七一声不吭从屋子里出来而感觉心累。
没想到,此刻为娘出头的竟会是小七,这个平时连看娘一眼都觉反感的五弟。
她知道,小七一直都记恨着亲娘。
娘当初要卖了她,所以她一直都恨娘。
今日,小七并没有无动于衷,她愿意为娘说话了。
娘,您泉下有知,可以安息了。
张俊梅悄悄擦了擦再次流出来的眼泪,想起刚才两个弟弟的小动作,两只手又急得不停地绞动着自己的衣角。
这两个人都还小,别做什么傻事才好。
这边村民一听要告到县太爷那里。
虽鄙视张俊七的大言不惭,但心里谁也没个底。
没想到,平时闷葫芦一般的张俊七,这会儿倒真叫人不敢小看了。
“有志气,我便看你还有没有多余的胆气!”
张里正背着手,鄙视了张俊七一眼又道,“等下可别哭鼻子,这回,可没有你娘护着你这个小王八羔子!”
张老柱那叫一个幸灾乐祸,“就是,张俊七,待周大婶来到,看你还敢装憨,真当自己是陈秀才呢!”
朝后一挥手,张里正道“去个人,把你周婶叫出来。”
人群中便迅速窜出去个人影,快的可比百米选手。
张俊七也不气,顺带按住自己身后看不过眼的张俊梅。
她倒要看看,这周大婶要怎样说辞。
不一会儿从周大婶家跌跌撞撞出来一个人,所有人都以为是里正派去的年轻人。
不想,扭头一看却是张俊四。
他面如土色,原本就红肿的眼睛,此时更像充满了血,手脚似乎都不受控制地微颤着。
整个人竟是没有一点生气。
人群自觉为这样的张俊四让开了一条道。
张俊四满眼含泪,木然出声,“周大婶,死了!”
“什么?”
“周大婶死了?”
人群再次沸腾了起来。尖叫声,议论声不绝于耳。有些胆子小的甚至瘫倒在地。
但也有胆子大的早就往周大婶家里跑去求证。
而一些心怀不轨的却把矛头对准了张俊四。
“张俊四,你从哪里来的,怎么知道周大婶死了?还是周大婶就是你杀的?”
张老柱也不知哪来的冲劲,一把抓住张俊四领口,逼问着早已心神不稳的张俊四。
张俊七有多震惊,什么语言都难以表述。
可有人想趁机针对张俊四,她也不允许。
“张老柱,你跟老光棍是邻居,你为了包庇邻居,不让周大婶说出实话就让人杀了周大婶!还要让我娘彻底坏了名声,你可真是狠毒啊,你就不怕我娘和周大婶找你索命吗?!”
字字珠玑,毫无根据!
却将那叫老柱的年轻人吓得直接瘫坐在地上。
张老柱差点找不着魂,他是看不惯东头张家,但也只想嘴上发发牢骚,哪里敢和人命扯上关系?
更别说为了那个百年见不上一面的老光棍!
他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乱说的吧。
张老柱一骨碌爬到里正脚下:“老叔,我一时嘴快,说错了话,你可不能相信张俊七的话啊,老叔!我张老柱跟周大婶的死那真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张俊七没想到这个老柱这么不经吓,竟然被她几句话就吓成这样。
或许是崇敬吧,神佛一说本就深不可测,在大盛朝这样的封建王朝,神佛之威力可见一斑。
也不知是谁,慌慌张张地冲破人群。
只见他手里拿着一块血淋淋的布条子递给了张里正,里正当即吓的面色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