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半,我来到了人间乱坟岗。第一次见到她,死时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裙,浑身血迹斑斑。脸上布满纵横交错的刀痕,那人有多大的仇恨,杀了尤不解恨,还伤的她体无完肤,面目全非。
“她叫楚希颜,是东离丞相府的三小姐!”
幽幽的声音在身边响起,我寻声望去,夜空中飘着一缕素白的幽魂,长发飘飘,面容姣好。“你就是她吗?”
那灵魂目光悠悠的看着地上的人,赤红色的血瞳泛着浓烈的戾气:“是,我就是楚希颜,被人陷害,葬身于此。我死时不甘,心中有恨,所以一直徘徊于此。”
天边的月亮似也已染上一丝血色,如若不能及时化解她的戾气,她很快便会化成厉鬼。我看着她,静静的说:“你已死!”
“是的,我死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我好恨,我好恨!”凄厉的叫声夹杂着不甘的愤怒,在这寒夜之中尤为渗人!
我拿出了往生镜,镜中回放着楚希颜悲苦的一生!她随我定定的看着镜中的影像,冰凉的声音在寒夜中响起:“我是东离丞相府的三姑娘,因父亲位高权重,母亲与皇后交好,从小与太子定下婚约。可母亲在我三岁的时候去世,父亲朝中繁忙无暇顾及我,府中后院全由二娘掌管。家中姐妹嫉妒我婚约,府中下人又欺我无人相护。只怪我当时软弱,想忍忍或许就过去了,可是他们却越发过分。十岁那年冬天将我推入水池,高烧一月之后我便神智不清了,做了五年傻子。直到死后魂魄离体神智才恢复清明。那些人害我成痴不说,居然恶毒的害我性命,毁我名声。我不甘心,为何我受尽凌辱,而那些坏人却过得这么好。我恨苍天无眼,我恨他不公!我要报仇,我要让所有害过我的人付出代价!”
复仇,这是她的执念,从她身上我仿佛看到了自己,被恨意扭曲的灵魂得不到安宁,我收回往生镜,问她:“如若我帮你复仇,还你一个锦绣人生,你可愿意随我魂归地府,重入轮回?”
“真的,你真的可以帮我复仇?”她的眼中恢复了一丝清明,有些惊喜,有些无措,有些不敢置信。
我直视着她点头,复又说道:“你今生命运如此,已无他法,我向你来生借十年寿命,了你今生之愿,你可愿意?”如若她化为厉鬼,便已无来生可言,所以我既借了她来生十年寿命,必要确保她能重归轮回,否则就如冥王所说,我将被她吞噬,魂飞魄散!
“只要能复仇,能夺回原本属于我的一切,不管付出任何代价,我都愿意!”声音有些颤抖,只是她已无泪可流。
我点头,替她将魂魄重新融入身体。等完成这一切,天已初亮,晨曦朦脓。我用灵力修复了楚希颜的身体,容颜恢复,心下感叹,怪不得人死了还不放过,这张脸虽算不上倾国倾城,却也算得清丽绝俗!
再不耽搁,魂魄附体,我从满是尸体的地上站了起来,面向东方。
朝阳初升,迎着来到人间的第一缕阳光,金灿灿的晃眼。
我嘴角微弯,日月更替,斗转星移,这一方世界,我可有机会再遇他?
我洗尽身上血污,换了一身衣衫,回到东璃京都。不过一夜时间,满城都贴满了楚希颜被贼人掳劫的告示。坊间传言更加不堪,丞相府三小姐痴傻不堪,受人愚弄,夜半与人私奔,如今去向不明。我听后不禁哑然,置人死地,毁其容颜,败尽名声,这些人对这个十五岁的女孩到底怀有多深的恨意,才这般不折手段。
“她不是画像上的人吗?”
“对对对,就是丞相府的三小姐,那个傻子!”
围观的人群纷纷向我聚拢过来,指着我喊道:“大家快来看啊,那个告示上的跟人私奔的傻子回来了!”。
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三匹骏马以及马上英俊的少年进入人们的视线,中间一骑在前,身旁两骑略微靠后,那人一身金黄色的衣衫反射太阳耀眼的光芒。
“是太子殿下!”不知谁高喊了一声,围着我的一圈人都跪下了,唯独我站在人群中央,望着马上那个如太阳般耀眼的少年。二十岁的年纪,修长的身材,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剑眉入鬓,薄唇紧抿,一双眼睛幽深异常。他冰凉的视线直视着我,“楚希颜!”冷冷的三个字,不带一丝温度。
身体有些微微颤抖,我知道这不是我的意识,希颜为他,可谓用情至深。可眼前的男子却未必对她有情。眼中含泪:“太子!”这是我的声音,却是楚希颜的泪。
“你还活着?”离景琰眉头微皱,眼中不悦。
“太子殿下认为我该死吗?”眼下我可以确定,这男子对希颜是半丝感情都无。
“死了或许比活着好些,如今更不该回来。”
因着楚希颜的灵魂也在这具身体当中,故他无情的话刺的都让我有了心疼的感觉,我嗤的一笑,带着嘲讽之意与他说道:“殿下竟是与这些百姓一样,信了这些诽谤之言?”
“我信与不信重要吗,你问天下人信你吗?”
这是楚希颜十多年倾慕守望之人,两人虽没有正式见过一面,但他的身影却时刻盘踞在楚希颜的脑海里,以至于根深蒂固无法拔除。我冷笑:“天下人都可以不信希颜,唯独您不可以!”
“哦?”眼角微挑,他带着轻蔑戏虐的笑意,如寒风中刺人的凉意。
“自懂事起,希颜就知道与你有婚约,将来会嫁与你,早已认定了你是她一生的依靠,默默的关注着你的一点一滴,一笔一划描绘着你的样子。全身心的投入在你身上。她都默默的忍受了所有的嫉妒欺辱,这些都是为你。所以天下人皆可负她,唯独你不可以。”
离景琰眸中略带疑惑:“你?”
“殿下是想问我不傻了是吗?”他坐在马上,我站在下面,抬头望着他,我嘴角的笑意带着苦涩。
他沉默。
“希颜被人陷害,死里逃生归来,因祸得福神智回归清明,在此敢问殿下,可还愿接纳楚希颜。”望着他,我心里满怀希冀。
他高高在上,太阳照的他光芒万丈,神色睥婗,眸色冰寒:“你以为你配吗?”
“不配吗?”他的冷漠让我心冷,心跳从最初的悸动到如今的沉寂,我听到了它死亡的声音:“既如此,殿下为何一直不退婚?平白让希颜怀着希望苦苦等待!”
“你在说笑话吗?婚约是父王母后所定,岂是我能随意更改的,不过你放心,经过此事,我相信,退婚书不日就会送到丞相府,你且在家等候就是!”
“好,那我在家恭候殿下!”希颜的悲苦愤恨的情绪影响着整具身体,我不能放任她再这么下去。暂不欲与离景琰过多纠缠,当即便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