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初回忆起了往事苦笑道：“殿下，这分明是两码事好不好，一个是太监，一个是朝廷命官；一个是您手握生杀大权，一个是您只有审问之权；一个只关乎您个人的财产，一个事关百姓衣食。您总是对自己人心狠，对敌人仁慈这可要不得！”

周承玄没想到居然被明初一顿训斥，一时语塞，佯装硬气，高声骂道“你这厮也是双标，假仁假义，当时装的大义凛然，现在又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着实可恶！总之这事你得拿个主意！”

最近被水体修复弄得焦头烂额，哪有心情去管这些，就赶紧将银票揣入怀中嗫嚅道：“殿下您心智过人，就别难为奴婢了，奴婢先撤了……”

明初走后，杜多罗发现殿下虽然依然没有主意却心情大好，笑笑说道：“殿下，看来明初也没什么好办法啊。这事要这么办？”

周承玄淡淡道：“一个黄毛丫头能有什么主意，你有何想法？”

杜多罗摇摇头道：“如果不能用刑，这些人又死不认罪，一口咬定没有见过朝廷下发的文书，这事就不好查。从京都到河南，路上最快也十多天，万一传旨的骑兵遇到什么不测，这旨意就到达不了河南，殿下也不好治他们的罪。”

两人低头沉默，若有所思，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个甜美的声音“殿下，奴婢有想法了，可以进来吗？”

“进来。”

“怎么又回来了？”周承玄撇了撇嘴问道。

“殿下，奴婢走到半路想起了一个故事，也许对殿下有所帮助。”明初福福身子，轻声道。

周承玄抬了抬手，示意她起来，淡淡道：“讲来听听。”

“这个故事叫做：囚徒困境。两个共谋犯罪的人被关入监狱，不能互相沟通情况。如果两个人都不揭发对方，则由于证据不确定，每个人都坐牢一年；若一人揭发，而另一人沉默，则揭发者因为立功而立即获释，沉默者因不合作而入狱十年；若互相揭发，则因证据确凿，二者都判刑八年。由于囚徒无法信任对方，因此倾向于互相揭发，而不是同守沉默。”明初有条不紊地讲述着。

周承玄手撑着额头，手指轻扣桌面，思忖片刻，淡淡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翌日清晨，周承玄吃完早饭，就去找周承年，将自己的计划和他说了。两人决定将所有涉猎官员单独关押审问。

“王大人，你还不打算招吗？本王可以向你担保，如果你招了，他们没招，你检举有功，本王可免了你的罪责，你的上级获罪，你揭发有功，还可以升官发财。

如果他们招了，你没招一旦此事牵扯到你，你就难逃罪责。要是你们都招了，本王要看你们谁的诚意更大。当然你们也可以都不招，虽说目前证据不足以治罪，但朝廷下发的文书你们视而不见，也是重罪。

这官是肯定当不成的，虽说死罪可免，但牢狱之灾，皮肉之苦总是免不了。

本王不强求你们，但若为了什么不值当的人受罪，又多么愚蠢呢！”周承年邪魅一笑，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说着。

那名被提审的官员面部抽搐，冷汗直冒，眼珠转动，犹豫不决。

“看来王大人是不打算招了，带下一位。”周承年高声吩咐道。

“殿下，下官招，下官都招。”那官员叩首在地，磕头不迭。

……

囚徒困境果然好用，大部分官员都供认不讳，只有几人誓死不招。

最终河南巡抚邹京乔因不遵圣旨，私售官粮，收受贿赂，勾结商贾，残害百姓等七十六条罪证被灭九族。河南大大小小的官员，盐商，粮商等共九十二人获罪。

河南官场一时间血流成河，人心惶惶。这一场官场大清洗的规模绝无仅有，比刘天江案牵连更广。永帝已下决心要整饬吏治，他早下旨给两个儿子让他们放手去做。

朝廷经过了两次大清洗，很多年轻官员上位，老的官员被裁，也有不少告老还乡，致仕，起骸骨。

永帝以前觉得法不责众，把官员都拉下马，朝廷就没有可用之人。但从刘天江案开始，他就推翻了曾经的想法，年轻人需要机会，年轻人可以好好培养，朝廷需要新鲜的血液。天下之人爱权，从不畏居庙堂之高，高处不胜寒。

而且经过了刘天江案和邹京乔案，本来亏空的国库，又查抄了一大笔银子。不少人揣测永帝从前对官员的百般纵容是否是为了关键时刻为朝廷聚财。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逝将去女，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周承玄在房内抑扬顿挫，慷慨激昂地朗诵着诗。

明初坐在周承玄的屋内侧首望着他，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平起平坐地交流了。

明初通过修复河道，声名大噪，还教给父老乡亲如何修复水体，很多城镇的黑臭水体都有了明显改善。

周承玄发现明初还是很有才华的，不仅会讲些天下苍生的大道理，还会修复河道，净化污水，还知道些刑讯的手段。他看明初也越来越顺眼，越来越有好感，有时见不到她还会想她在做些什么。

河南的事务基本处理的差不多了，闲来无事，百无聊赖，他将明初唤来，想和她闲聊几句再谈点正事。

待周承玄朗诵完，明初捧场鼓掌叫好“这诗应景！殿下朗诵的也好，字正腔圆，声情并茂！”

“你什么时候那么会拍马屁了？”周承玄笑了笑说道。

明初有些不好意思，皇帝也这么夸过她，她尴尬地咳了两声道：“殿下，来了就听您念诗，您找奴婢究竟所为何事啊？”

周承玄倒了杯茶给明初道：“没什么事，就是算算账，你欠了我多少钱了？”

明初愣了一下，干笑了两声道：“殿下，您算这个干嘛，总归是还不起，再说，奴婢不是帮您攒口碑，赚名声吗！”

明初的心里话是：你轻薄了我，居然还好意思问我要银子！无耻！！！

周承玄望着羞涩的明初微微一笑，品着茶，悠悠说道：“银子可以以后再还，还有件事要告知你。你在窑平治理河道，解决了瘟疫，美化了环境，我上奏陛下，他听说后想在朝廷三省六部之外，成立一个环卫部。等你回京后，还有的忙碌。”

“让我去做官？”明初心跳飞快，满脸震惊地望着周承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