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异于禽兽者几稀？禽兽起来真的没有异。

……

数个时辰后，明初被一场春梦惊醒，那样的感觉似梦似幻，虚无缥缈又实实在在。

她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检查自己的守宫砂，那个自进宫时就被点在手臂上的守宫砂，居然就这么消失了？

她很惘然，只知道自己被人下了春药，和周承玄发生了关系。

而在后宫敢这么干，有能力这么干的人只有皇帝。这是从六个美人身上学来的？

她看着自己洁白无瑕的胳膊，没有了欢愉，只剩下无限的怅惘和忧伤，暗自落泪。

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明初就是觉得自己好委屈，被人摆弄的命运，妄图逆天改命的荒谬，可又怨得了谁？

埋怨皇帝吗？她知道自己势单力薄，不可能是他的对手，又如何敢埋怨。

埋怨承玄吗？他又何其无辜，为了实现她的大义，她的社会理想，弄得满身伤痕累累。

明初越想越觉得是自己无耻，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最终的结果就是自食恶果。

难道做这一切真的是为了天下苍生吗？还是为了她自己的私欲？

她是在用仁义道德掩盖自己想冒险赌一生的荣华富贵吗？

她做好了慷慨赴死的准备，却在皇帝让她和亲时都那么不情愿，她又何尝不是自私自利！

如果皇帝真的动怒，哪怕杀了她也好。可是这样的君恩浩荡，她更觉得是一种羞辱。

她承认自己喜欢承玄，做这样的事情，尽管嘴上不情愿，身体仍然很诚实。

但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强占她的身躯，她觉得是在践踏她的尊严。

可是自己的尊严又是如此的一文不值！

明初抽噎的哭声把周承玄吵醒了。周承玄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着明初委屈巴巴的样子，心里觉得十分愧疚，不好意思地喃喃说了声：“抱歉……”

明初听到后，侧过身子，泪眼婆娑地望着他，哽咽道：“是我对不起你……”

周承玄惊愕了，诧异了，心想这丫头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这个世界女人的贞洁是何其重要，至于男人的贞洁？男人哪有贞洁一说！

周承玄如何能明白明初的心思，只道她说的是气话，忙安慰道：

“如今看来，和亲是不可能了。你放心，等出了景阳宫，我会求父皇要了你，他既然赐了药，想必也不会不同意。”

明初抹了抹眼泪，没有搭理周承玄，不置可否。

他们已经被皇帝耍了，什么和亲都是稳住他们的谎言，那么出去后，又会怎样，她真的要嫁给身边的这个男人了吗？

木已成舟，她又有什么选择婚姻的自由和权利呢？

周承玄以为明初会和他谈条件，但等了许久明初都不理他，本着负责任的态度，他腼腆着问道：“你愿意嫁给我吗？”

明初本来正暗自神伤，被他的提问问懵了，凝滞了片刻，赌气般地反问道：“殿下，我有别的选择吗？”

周承玄也有些惆怅迷惘，渐渐垂下了眼眸，呢喃道：“我们进景阳宫前，父皇和母妃正在帮我选妃。

你嫁给我，我不可能给你全心全意的爱。我甚至没有能力让你做我的正妻。

我是皇子，出生在皇家总有许多的身不由己。

如果嫁给我你只能做妾，我对你也会有很多不周之处，你能接受这样的生活吗？

我知道你心气儿高，甚至志在天下，但我能给你的只是柴米油盐酱醋茶，让你衣食无忧。

就算我能当上太子，甚至坐上那把椅子，后宫也是不能干政的。

之前和你探讨过许多天下大事，当时觉得茅塞顿开，现在细细想来我们都是在杞人忧天，白日做梦。

天下兴亡不在一家，更不是你我能左右的。几千年的历史都没有能改变，我们又能做什么呢？

这件事终究是我对不起你，如果你不愿意嫁我，我可以帮你许配一良人，或者郑清岚也是好的。

你要是不愿意嫁人，我也可以在宫外帮你置办田宅，养你还是养得起的！”

明初觉得周承玄能如此坦诚地与她讲这些，很是感动。

事到如今她觉得自己已然分文不值，奢求那些命里没有的东西只会活活受罪。

人生应该知足常乐不是吗？经历了很多事，她越发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假仁假义，满嘴狂妄悖逆，只知指摘别人，又毫无作为的伪君子。

她累了，她放弃了，她不想再为实现那些虚无缥缈的道义而操心奔忙。这个世界很好，至少末日不会降临！

她只想找个依靠，安稳地过完余生。

爱情重要吗？人生总有许多比爱情更重要的事吧！

她虽然深受上个世界一夫一妻制的影响，但她觉得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个世界的一夫多妻制是有存在的道理的。

就算是一夫一妻，同床异梦，离心离德者亦是不少。

如果一个人能给她钱，又不用她付出太多，还有大把的闲适时光让她随意挥霍，当妾又何尝不是一件美差？

至于身份地位，难道当妾不比当宫女有地位吗？宫女都当得，妾有什么当不得？

明初自我安慰了许久，其实她不愿意承认的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她爱周承玄，愿意牺牲自己的利益去成全他的幸福。

明初慢慢挪了挪身子，将头贴入了周承玄的肩胛骨，依偎在他的怀中，娇声道：

“我并非善妒之人。以前在话本上经常看女人们为了一个男人争风吃醋，勾心斗角，自相残害，实在觉得大可不必。

我明白深闺的寂寥，也懂殿下的无奈。我知道殿下是一个深受道德礼教教化的人，不会宠妾灭妻。

我知道自己身份卑贱，所以从来不敢奢求那些德不配位的东西。我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本分的事，绝不会让自己沦为一名怨妇。

我孑然一身，无所依靠，殿下只要不抛弃我，心里记得这份情谊，我就已经知足了。”

周承玄将明初搂入怀中，搂的越来越紧，明初讲的这些乖巧的话，让他感到深深的内疚和自责，他恨自己不够强大，不能给心爱的人更好的生活。

他倏地将手一抽，一翻身将明初压在了身下，轻轻挽着她鬓边的青丝，在她耳边轻声道：

“你不要这么懂事，你越懂事，我会越心疼，你就不能学着别的女人争风吃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