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今儿个楼里打烊。”
“嗯,知道了。”
楼里的事情向来是梦娘做主,她将散在京城的人马派出去,估计已经惹得梦娘后怕了。外头看着一片繁荣,可实际上伶魂已经落入孤立无援的境地。趁着楼外热闹,梦娘在为她做彻底的清洗。今过后,楼里不能再有眼线,伶魂在外失了援助,里面必然警备。
她没和楼里的人外面的境况,是想他们保持原样也省得担惊受怕。显然梦娘是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虽然惊心于她的疯狂,却还是在任劳任怨的为她稳固后方。楼里的人至今没有造反违抗,对她算是倾注了超标的耐心和仁慈。
“婉,你去带着项羽念书,不用在我跟前伺候。”
郑合欢与惯常一样躺在摇椅上,随手从手边的抽出一卷吴子递给婉。
“大人,这是兵法婉还看不懂。”婉接过只低着头,面露羞愧,手指紧紧的攥着竹卷。
“在这里你领着项羽念书,我在一旁听着。”郑合欢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的为难,她其实只是想派人看着项羽。叫婉带着项羽在她跟前,也是转念想到项家在这关头抢人,婉肯定应付不了。
坐在窗边,俯视楼下千里长军,耳边伴着温婉的读书声。
点将台誓师完毕,大军列队出征。巧合般的,郑合欢看向楼下,项梁挂帅骑这战马,身后的战旗微动,他突然抬首对上郑合欢的视线。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眼神,波澜不惊之下潜藏着壮气凌云,也许那就是将门子弟刻在骨子的铁血豪情,一旦上了战场就像是揭开封印。
血缘真是奇妙,就像在她屋里的项家子,明明大字不识几个,一卷吴子兵法却巧合的激起他的兴趣。
“项羽,过来这边。”军队在城中走得不会太快,郑合欢指着项羽站到窗边,而后抱着双臂给他让出一半位置。“打招呼,你叔父在楼下。”
项羽先抬头看了她一眼,像是难以置信,随后立即张望着楼下,只去找最前头跨坐在马背上的人。项梁仰头看见他了,项羽孩子气般的挥舞着胳膊,腰身几乎要冲出窗外。
“叔父打胜仗”项羽整个人像是挂在窗边,若不是身后有只手拽着他的腰带,只怕这回儿已经摔下去。孩子本能的崇拜英雄,项家的孩子似乎深刻具体很多,家中长辈披甲带戟,威武不凡宛如神将,却知道只有胜了才是英雄。
生的期盼胜利,宁战死也不甘失败,他们将门子弟的信仰从就不同于她。前队已经走出很远,最前面的人成了黑点,项羽的热情渐渐褪去,屋里恢复了安静。
“你可有去过战场?”项羽耷拉着脑袋,若有所思的问道。
空湛蓝辽阔,大雁结队略过,沉重而悠远。
“去过。”
项羽突然兴奋,黑亮的眸子里泛着星光,一脸期许的看着她。“你得胜了?”
“没有,我输了,输得很惨。”
“啊那你不能是英雄。爷爷,叔父都是英雄,他们很厉害,能打胜仗。”童言童语,却有一套评断法则。
郑合欢只面无表情的盯着他,她不出什么感想,她从来不是英雄,也没想过。做英雄应该很辛苦,不能失败,不能碌碌无为,她这样只想自己活着,家人平安的人,应该一辈子都不会成为英雄。
项羽觉得自己好像错了话,看她的样子有些心虚,嗡着声音解释道“你是女子,输了也不丢人。我娘女子不用去战场,我娘就没有去过。”
“可你娘嫁的人家有人去了战场,她生得孩子将来也会去战场。”
“战场不是只有输赢,还有白骨,鲜血,是要有人去死的。”
“你娘的胜利是至亲活着,家人死了一切都输了。”
郑合欢抬头仰望空,也不管项羽是否听得懂,不清是给谁听。一辈子的伤口,时间可以慢慢抚平,却不知道过几辈子才不会隐隐作痛。
孩子可以感受到她身上的悲伤,虽然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却不敢再问什么,只是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她,像在默不作声的安慰。
“婉,以后只要我在,都照旧像今一样。”
日子还在继续,不会因为悲伤而停止片刻,这孩子她放在身边看着更安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