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栏一抹雪,可算作冬日余晖。
山下庄子里,屋檐下大黄支着腿,趴在高架上伸着爪子逗弄着笼子里雀儿。看着雀儿一转曾经的高傲,扑腾着双翅四处躲避,大黄只瞪着双瞳凑近鼻子嗅着气味。
一条狗,一只鸟自成热闹生机,陪着一个人,伴着声声轻咳。
这里荒无人烟,仿佛汇聚了天地之间最大的祥和与清寂。生活在这里的人,看着院子里的春日,也不知他是否晓得自己眼中的春天晚了外边许多,不知他是否真的甘于眼下的孤寂,不知他是否真是如此清尘出世?
从山外来的人,走进这一处小院,看着坐在春光里的人,安静得恍若超世谪仙,不染纤尘,在他身上似乎该有世间最纯净的模样。
就是这样的人他的一颗心装满了算计,就是这样的人他的一双手搅弄世间风云。
世人又怎会知道,他这样的人气质有多干净出尘,他的手就有多肮脏,至纯至邪,竟真的就会融于一人。
“张子房,究竟哪个才是你?”
很是莫名,庭院里再无旁人,见姬无生远远走过来,大黄狗怯生生的看着他退到角落,只想离他远远的。
晒了很久的太阳,整个人懒洋洋的样子。看着已经站在身边的人,眼睛里已经泛起黑晕。再听他那不知从何而来的疑惑,张良更是不知该作何反应。
“事成了?”
“你猜!”
张良身边再没有多一把椅子,纵使姬无生想与他平起平坐,也得自个儿费一番功夫搬来一把椅子。
靠着廊柱,姿态慵懒,故意做出随意的样子掩饰着自己的在意与尴尬。
姬无生这样的人,所有的潇洒不羁又有几分是真的?就像小时候,他会因为一次捉弄使坏被识破,便再没了兴致,再不会故技重施。
张良又怎会因为他这种浮于表面的痞态,就相信他心里不会膈应,膈应一只鸟都有专座,他却没有。
这种定律很奇怪,往往瞧着越是不拘小节的人,才是最容易斤斤计较。
推上竹笼的小门,拍拍鸟笼,盯着小雀儿扑棱着翅膀,钻出鸟笼。看着它飞出廊道,待到它回过头最后看一样将养它的人,还有哪只狗。笼子已经被挪开,不见了,原来的椅子坐上了新的人。
一只鸟,它曾经的一点点不舍瞬间化为乌有,只留下决绝的背影飞向天际。
因为人心更加决绝,毫无留恋。
这一切是人先动得手。
“阿欢出事了是不是?”
靠着椅背,兀自握着扶手,瞧着才有所谓的波澜不惊。
在外人面前,他习惯倔强得不想露出丝毫不忍痛楚,既是为了自己那莫名其妙的自尊,也为了将慌乱转嫁于旁人。
很明显,姬无生就是那个外人,张良不想露怯,同时想看对方的不知所措。
“真是怀疑你是不是还有分身。”好吧hxs8xs
“她跳出来,你的计划结局没能圆满。”
单腿踩上椅子,看着院子里隐约生机,再转过脸看向张良,他在尽力忍着嘲笑。无论他是否在装得镇静,郑合欢这个变数就是实实在在存在,又岂容得他不去承认?
“谁说了这是结局!”
又是无声的剑拔弩张,双方正面交锋这对决方显出看头,先前两人的故作交心也越发显得做作。
戏未散场,又怎能说是结局?还有角儿未登场,锣鼓又怎能落下?
“她是进了内史大牢,谁能帮你将人从嬴政手里将人捞出来?”
话虽如此,姬无生也是真想看他要如何扭转乾坤。
“冯家?霍琛应该没那能量,而冯老贼没那闲情。”
“你手中还有底牌?”
张良不言语,他便一点点往下猜。越是清数,就越发觉得他在故作玄虚,张良老底他几乎挖得干净,愣是找不出一点出路。
他这身的气定神闲,多半就是装出来唬人。
男人嘛!谁还不会要个面子。
“从来不是底牌。”
正当姬无生天马行空,无尽鄙夷于他,张良扔出一块沙团,逗得大黄狗瞬间冲出去追赶那道影子。
与他聊了许久的天,愣是看不出来他一只手里捏着遛狗团子。
更是想不到,他会如此突然的扔出去逗起了狗。
他布下的局,除了他自己谁也摸不清他的底牌藏在何处。
谁也不知道他的下一步是否会是他的最后一步。
“你这是何意?”
“你不会懂了。”
说的人无意鄙夷,可听在姬无生耳朵里却像极了讽刺。
从小到大,数不清多少次了,他该习惯的。
可再经历一次,他清楚的明白这辈子是吸怪不了。
张良短短的一句,听在耳朵里他依旧觉得刺耳。
然而,他还是又一次忍下了,相比于讽刺,他更想看他手中的暗牌。
否则以张良的品性,姬无生又怎会忍到至今不将他毒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