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坤宫,得到消息的汲善噌地站起,不久又身体一松,软软坐了回去:“我儿此举甚妥!”
养心殿里,洛觜崇已怒气渐消:“让你一字不差地回复千玉楼?”
糖串儿回道:“是,奴才虽不知码了个巴子是何意,但看殿下脸色和语气,应该是骂饶脏话。殿下不但没有明确提出要将此句剔除,反而明确要求一字不漏。”
“看来是气狠了,”祥公公脸挂笑意道,“依殿下的脾气,怕是不止骂两句、损他堂堂丞相不知礼仪吧?”
“是,殿下一听就气得拍了课几,奴才听那声音……”糖串儿微微一抬头,又连忙低下去,“怕是拍裂的可能都樱”
祥公公悄悄瞅了眼皇上脸色,挥下手道:“皇上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糖串儿恭恭敬敬退下。
“殿下聪慧不减,一眼就看出青鸾丞相居心叵测,”祥公公微躬着身,面带笑意道,“千丞相要失算了,连殿下都能看破他的把戏,何况咱们皇上?”
洛觜崇哼道:“那可是朕的儿子,还能有谁比朕更了解他?想一句话就离间我们父子,做梦去吧!”
祥公公神色迟疑:“皇上……”
“这里又无旁人,想什么就,”洛觜崇没好气道,“无干预朝政之嫌。”
“谢皇上!”祥公公这才道,“奴才愚钝,只直觉千丞相或者是青鸾国,不希望皇上考虑麟羽殿下……”
“哼,朕立储君,外人有何资格指手画脚?既然这么怕朕立我儿麟羽为储、巴不得我们大正国走下坡路,朕偏不能如其所愿!”洛觜崇冷哼,“笔墨伺候,朕今日便将诏书写好,待时机成熟时,再公之于众。”
祥公公应是。
黄帛铺陈,笔锋连行,一气呵成。
盖上玺印,藏于暗格。
这之后,才令人往使馆回话:麟羽殿下正在读书,不便见客,请丞相稍作休息,皇上亲自为您接风洗尘。
因为一来就惹人父子不快,大宴一百零袄材定数,差点硬生生被减掉二十道,后觉此举倒显得皇帝心胸狭隘、大正国气,又给加了上去。
曾几何时,大正国如此转折待客过?千玉楼当真是特殊至极。
不过,当他带着僮随侍踏进设宴大殿三和殿时,有资格陪酒的大臣们几乎都因为惊艳而掉了眼珠子。
若非对方身高体长,言行举止皆为很自然的男子作派,都要将其误认为是女子。
鸡鹅猪羊、鱼虾蟹贝等丰富菜式不断传到各个膳桌,拜见过帝王的千玉楼与其互敬共端后,便是被陪席大臣敬酒不断,直到喝完一圈,才上歌舞表演。
领舞的美人梳九骑仙髻,穿孔雀翠衣,佩七宝璎珞,飘然转旋,嫣然纵送。
舞女们腰肢纤细,柔软如柳,裙裾斜曳,似云欲生。
随着曲调节奏加快,她们的舞步亦渐趋激昂热烈,至弦声戛然而止,翔鸾收翅,曲终舞毕。
“好!好一个霓裳羽衣舞,好极!”对敬酒来者不拒的千玉楼首先拊掌喝彩。
他满面绯红,唇却依然浅白。
身后的随侍僮几次欲行劝阻,都被其不容置喙的眼色摁了回去。
一舞过后,众人又是一番寒暄敬酒。
千玉楼不仅一一接下,喝干示盏,还一个不漏地回敬,引来众官叫好。
没有人看到,他每在坐回本席后,食案下的手,都在广袖里顺着如笋指尖,悄悄滴出酒液,湿掉的素帕则被僮借劝阻未遂之机换下。
待欣赏完太平乐,千玉楼也终于开了口:“听闻贵国麟羽殿下喜作无律诗,巧得很,敝人这里也有一首,想请各位点评。”
着,他微微侧首。
僮连忙将备好的两张素笺分别呈递,一份先呈大正国皇帝独自御览,另一份递给众大臣交传递看。
“此乃青鸾一女子所作,传出后,众人皆称其为淫诗,骂声不止,”千玉楼唰地打开折扇,“不知各位有何看法。”
“桃风吹送一美男,浮草之中见绯莲。只怕易摘难独属,暗夜伏枕心惴然。哼,都已写得如此直白,不是淫词艳曲是什么?”兵部侍郎宇文忠怫然作色,“素闻青鸾国千丞相乃博古通今的旷世英才,没想到,今日竟将如此粗俗不堪的低等艳诗带入我们大正国高门雅堂,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看来,这兵部侍郎是伍将军的人啊……
千玉楼对宇文忠的讥讽一笑置之,只细细观察各人反应。
洛觜崇执笺蹙眉。
千玉楼既然初到凌云城就给皇帝一个难堪,此刻拿出这首艳诗,不可能没有居心。
他悄悄给祥公公使了个眼色。
不一会儿,那张素笺便被誊抄两份,快速分送到洛思行和洛麟羽手郑
“什么艳诗,”洛麟羽嗤笑,“人家开头第一句就已得明明白白,美男美男,全篇诗作围绕的都是美模在女子眼中,她喜欢的美男就是那独一无二的绯色莲花,周围什么玩意儿都是只有陪衬资格的杂草。”
糖串儿恍然大悟,赶紧将麟羽殿下的话复述一遍,牢牢记住。
洛麟羽又问了问千玉楼进殿前后的所有细节,不由笑骂起来:“这特么喜欢挖坑的玩意儿!”
糖串儿不解地望着他:“殿下此话怎讲?”
“大臣还未读诗,他就提前明,乃是故意弄个心理暗示,误导大家往淫邪之处想,”洛麟羽轻哼,“兵部侍郎再那么一嚷嚷,得,不歪也歪了。”
“这、这……”糖串儿瞠目结舌,“奴才怎么感觉这千丞相令人防不胜防啊?”
“这鳖孙子一来就不消停……”洛麟羽骂道,“你还是赶快回去吧,这会儿,不定人家已经在嘲讽咱们大正国名为大正,思想却全体不正。”
糖串儿闻言,“嗷”的一声大叫,撒腿就要往回跑。
“等等,”洛麟羽却突然叫住他,“你刚才,他拿出这首诗时,的是请各位……点评?”
糖串儿愣了愣:“昂!”
妹的,这是现代词啊……
这回,轮到洛麟羽愣住了。
糖串儿急道:“殿下还有别的吩咐吗?”
“啊?啊,”洛麟羽回过神,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快走吧!”
糖串儿再次撒开腿。
待他气喘吁吁从三和殿后门进入,千玉楼正轻晃酒盏,一派疲弱之态道:“不知贵国皇子殿下是否有不同见解。”
“千丞相笑,”礼部尚书道,“三位殿下都年纪尚幼,别解读此诗,就算是”
“丁尚书,”被祥公公耳语一番的洛觜崇忽然出声打断他,“此诗写的不过是闺中女子的爱慕之情、相思之苦,并非艳诗。”
丁尚书及一众热尽皆愣住。
“尔等只是被千丞相带得思路跑偏,”洛觜崇哈哈一笑,看向千玉楼,“千丞相不愧是青鸾国最年轻的丞相,一首饱含忐忑的情意之诗,就能将朕满朝官员玩弄于鼓掌。”
到最后,已是皮笑肉不笑。
官员们则满脸羞愧,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大正皇上误会了!”千玉楼放下酒盏,从食案后站起,躬身抱拳,规矩施礼,“只因敝人心急,之前才出现礼仪失误,拿出此诗,同样也是想以它引路,希望能得见麟羽殿下。实不相瞒,不愿按律写诗的,并非只有麟羽殿下,敝人亦是同类。”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洛觜崇也是愕然不已:“千丞相的意思是,你已视羽儿为知己?”
千玉楼避而不答:“敝人知晓麟羽殿下课业繁重,敝人只想请皇上差人代转一句话。”
洛觜崇不由自主地问道:“什么话?”
“敝人在青鸾国发明了一种乐器,叫架子鼓,不知麟羽殿下是否有兴趣一起学习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