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陵之附城。
洛麟羽进入军队磨砺,洛思行则在真正成长。
来此一年多,他还是第一次回附城。
皇陵分内陵、外陵和附城,城中所住之人,都是发配过来守皇陵的,有的是内陵家眷,有的是守外陵的人。
小城不大,但只要有人群,就有坊市街道,更有管理者陵卫府。
陵卫府虽与天卫府只有一字之差,环境和待遇却是天差地别。
天卫府富丽堂皇,戒备森严,陵卫府却是破旧不堪,极为寒酸,除了门口有两个守门护卫,再无其他人。
洛思行当初就是经过附城再进入外陵的,也见过陵卫府统领身高中等、却因胖而显矮的陵孝祖。
陵孝祖原本不姓陵,只因世代都是守陵人,才被先皇赐姓为陵。
取陵孝祖这个名,意思也不是孝顺他自己的祖宗,而是表示永远既忠且孝地守护好皇陵。
至于他心里是否真的既忠且孝,洛思行不知道,他今日来,只是想通过陵孝祖了解一些事情,比如外陵和内陵里,具体都有哪些人。
他欲猜测,谁最有暗中帮助他的可能。
“在下洛思行,希望能见见陵统领,”洛思行冲守门护卫拱拱手,“劳烦两位通报一声。”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从未想过自己有天要对看门狗低声下气。
今时不同往日,何况他已不再是从前的他。现在的洛思行,已经学会了忍让和谦虚,即便骨子里的东西不会改变多少,起码,表面言行变了些模样。
“洛思行?”其中一名护卫愣了愣,“思行殿下?”
“已无殿下名号,”洛思行对他直呼自己姓名不但不怒,反而抱拳提醒,“兄弟慎言。”
年轻护卫听他竟与自己称兄道弟,立即让他稍等,跑进去通报。
另一个年长护卫则面无表情。
不过是落魄皇子罢了,发配到皇陵的人,注定老死在这儿,谁都别想翻身。
而陵统领,也不会对他高看一眼。
洛思行等了一会儿,年轻护卫便出来了:“陵统领有请!”
没有出来迎接,只是让他进去。
年长护卫不出所料般哼了一声。
洛思行面色平静:“有劳兄弟带路!”
洛麟羽幼时便在宫中与侍卫们嬉闹亲密,他如今身在皇陵,方体会到其中的好处,皇陵里虽不能嬉闹,但兄弟相称,却让他小得一两个人心。
他也由此才被提醒,亲自来陵卫府询问。
到了堂厅门口,年轻护卫退下,洛思行冲他点点头,独自走进去。
陵孝祖坐在上首椅中,笑得一脸和善,身子却是连动都没动:“思行皇子今日怎有空到这里来?”
如此无礼行径,洛思行却面如古井,毫无波澜,像没看见般抱拳道:“思行多谢陵统领多方照应,将来若有出头之日,定当重谢!”
“来日之事来日说,重谢也不必,”陵孝祖笑眯眯道,“因为直接让你进入外陵的,并非本统领,所以这个情,你承错了人。”
他坐,洛思行站,他却忘记般丝毫不提。1212shu
洛思行似也没想起,依然抱拳道:“还请陵统领指教!”
陵孝祖摆摆短粗的肥手:“你也不必打听,因为本统领不会告诉你。”
“望陵统领指教!”洛思行微微躬身,“此恩,洛思行将一并铭记在心!”
“思行皇子,你也别怪本统领不帮你,一则,他不让说,二则,”陵孝祖皮笑肉不笑,“但凡到了这里,有几个能翻身?陵家世世代代守陵,都没见过有人被发配到皇陵后,还能被皇上召回京城的。您呐,就用这份额外照顾,踏踏实实诵经,踏踏实实守陵得了,别再胡思乱想啦!”
洛思行欲再说,陵孝祖却端起茶盏:“若无其它事,就回去吧。若轮休之时实在闲得慌,可以逛逛附城。”
陵孝祖端茶送客,洛思行见再问不出什么,便告辞离开,走时还道了声谢。
然而,就在他跨出门槛时,身后传来一声冷笑低哼:“四王爷怎会看上这么个怂人?”
洛思行脚步一顿,猛然转身冲了回去,一把揪住陵孝祖的衣领:“你说谁?”
他声音发颤:“四皇叔……四皇叔他还活着?”
陵孝祖被人抓着衣领,却无比淡定:“思行皇子听错了,本统领什么都没说。”
“不,你说了!”洛思行有些激动,“别不承认!我亲耳听到你说四王爷!”
陵孝祖不耐烦地拨开他的手:“本统领说你听错了,便是你听错了,废话什么?马上给我走!”
洛思行被拨得后退两步,愣愣看着自己的手:“你……”
他猛然抬头,“你竟然有武功?”
“废话,没有武功,如何会成为赐姓守陵人?用嘴守么?”陵孝祖更加不耐烦,连连摆手,“走走走,以后没事不许再来了!”
“可、可……”洛思行依然感到不可思议,“可你的武功却如此高深?”
“什么高深?是你太怂罢了!”陵孝祖笑得讽刺,“就这水平还想翻身?”
他忽然起身拍拍洛思行的脸,“做梦没睡醒呢吧?”
这种羞辱性动作,令人屈辱感油然而生,洛思行忍之再忍,却还是猛然挥出一拳。
然而那拳,却被对方轻松抓住。
“不自量力!”陵孝祖冷哼,“再有下次,本统领就废了你!”
说罢,手中一个施力,洛思行就被推倒,摔跌在地。
“你!”洛思行终于被激起怒气。
“我怎样?”陵孝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废物而已,也想与本统领较量?”
洛思行暗暗握了握拳,深吸一口气,自己缓缓爬起来,微微整理一下衣衫,冲陵孝祖拱拱手:“多谢陵统领赐教,思行今日又学到一样东西!告辞!”
“不是告辞,是告退,”陵统领斜着眼睛望他,“这点规矩都不懂,还皇子!”
洛思行握手成拳,紧了紧:“是,属下告退!”
“牙齿咬得再紧,心里再恨,打不过我,有什么用?”陵孝祖目光轻蔑,“连我都打不过,还想走出这里?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洛思行的指甲快要嵌进肉里,却再不出声。
陵孝祖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又是一声冷哼。
这次,洛思行没再冲回来。
但从此,那个勤奋习武的身影,更加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