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总是可以承受孤独,却无法承受突如其来的关心。
善文也是在那个黄昏才了解到这样的事情的。
面前的女人微笑着,将一块手帕递给了他。
“擦擦汗吧。”
“谢谢。”善文害羞的接过那块帕子,连连道着谢。
女人低头笑着,看着羞红了耳朵和脖子的善文,主动的搭着话:“我叫苏茜,是这家店的服务员,你以后要是喜欢我们家的咖啡,可以经常来这里。”
“嗯,好。”善文点点头,没有再接话。
倒是那个女人,有一句没一句的和他聊着自己的事。见善文不多言语,苏茜笑着逗他。
“你们这样浑身是肌肉的人想不到害羞起来这么可爱。”
善文不好意思的挠着头,认真的说:“我是个木匠,平时都是自己去山上砍树的,自己经常搬运树干,久了就练出肌肉了。”
“那你的手一定很巧。”
苏茜冲着善文一笑善文就晕头转向了。面前的这个女人长得实在太过妩媚,让第一次尝试来这家店的善文坐地不安的流着汗。
这还是他第一次和陌生人聊起来自己的事。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他性格十分孤僻,总是不爱和别人一起玩,而是喜欢躲在角落里用木头做小小的物件。
久而久之,他也就习惯一个人了。后来成年了,他搬出孤儿院更是深居简出。
木头场的工作总是很辛苦,可是善文却喜欢这样简单的生活。直到他将自己手指头砸伤的那一个月,被迫失业的他,开始四处游荡,别扭的和别人搭着话,尝试找到一份适合自己的工作。
“那个......”善文的话打断了苏茜的笑声,他抬起头看了看面前的这个女人,“请问,你们这里还缺人吗?”
苏茜沉吟了片刻,叫来了老板,老板上上下下打量了善文一圈,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你留个地址,先回去吧,一旦有了消息,我们会去找你的。”
临走前善文回头看了苏茜一眼,那个女人对着他给了一个笑容,向着他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那时候善文就觉得自己似乎对这个女人有一种不一样的感情。
“她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
那天夜晚下着大雪,可是善文似乎心情不错。回到家门口,他看到房间拐角处里丢着一张旧报纸,下面有一个小东西在瑟瑟发抖。
“这是......”
善文拿开那张报纸,满是惊喜。一个熊猫色的小奶狗,正抬着头,害怕的望着他。也许是命中注定,也许是善文怜悯那个小东西被抛弃的原因,他抱起那个小家伙,将它裹在自己的大衣里,带回了家。
从此,他就多了一个伴,似乎没有那么孤单了。
善文愉悦的想着,将那个小家伙里里外外的重新清洗了一下,找了一个不用的纸箱,再加上一个厚厚的沙发垫子,用来给它做窝。
“我们都是被抛弃的家伙,也算是相依为命了。”
那小家伙旺旺的叫着,善文的内心有点触动,他摸了摸小家伙的头,瘫在了沙发上。
“这样艰难的生活,谢谢你不会嫌弃我这样的主人啊。”
外面的风雪依旧在嚎叫,可是这间简陋的小屋却今夜格外的温暖。
那以后,虽然那家店没有任何的消息传来,善文也辗转去了很多的地方寻找工作,最终在一家木质工艺品店安顿了下来。
可是他处于对苏茜那种异样的情愫,还是会隔三差五去一去那家店。一来二去的,苏茜也和他熟络了起来。
“等我下班,你愿意邀请我去你家吗?”
看着面前微笑着的苏茜,听到这句话的善文手足无措,他都不知道自己那天是怎样从牙缝里挤出的那个好字,只是紧张的喝着面前的冰水,不断地咀嚼着杯子里的冰块。
虽然那间房子很简陋,但是善文把它收拾的干净整洁,十分温馨。当他们打开门的时候,吉祥一如既往的扑进了善文的怀里,却看到身边的苏茜,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
“善文,没想到你是这么细心的人。啊你的狗真可爱。”
“还好。”
善文一向话不多。他将吉祥放了下去,给苏茜倒了一杯橙汁。
“听说你是孤儿?”苏茜抿了一口橙汁抬头问起正在撸狗的善文。
“是啊。”
“你曾经的父母是姓林吗?”
“嗯,院长似乎这样说过。怎么了?”
善文抬起头看了苏茜一眼,她犹豫了很久,说了一句没什么,就没再说话,只是低头喝着果汁。
第二日,苏茜带着她所有的东西搬了进来,大大的笑脸像一株盛放的玫瑰。善文没有拒绝,他只是看着门外拎着箱子的苏茜,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么了?不欢迎我吗?”
“没有没有。”善文摆摆手,帮她把东西拎进了房间。
自那以后,对善文百依百顺的苏茜曾经让他以为自己身处于天堂,直至那日下班回到家的善文看到那一屋子陌生而又冰冷的面孔,正盯着他上下打量。
“这就是善文?”为首的男人面色冰冷的看着他,让善文心里发毛。
“嗯。”苏茜点点头,乖巧的站在一边。
“你今年多少岁了?”
善文看着那个50多岁男人冰冷的脸,内心不悦。
“这重要吗?”
“你只管回答我。”
善文看着苏茜冲着他挤眉弄眼的笑着,他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随口一答:“27岁。”
霎时间,那个中年男人的脸上溢满了愤怒。他立刻起身冲着苏茜叫道:“这根本就不是我的儿子,他比我儿子大多了,这位小姐,您的酬劳怕是要泡汤了。”
“什么?”苏茜惊声尖叫着追了出去,“这不可能,他手心有痣,是个孤儿,生父是姓林,连大腿上的胎记都能对上,这怎么可能!”
善文看着那扇敞开着的大门,他突然觉得天旋地转,苏茜的那些话重重的砸在他的心里,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冲进了卧室,将那些苏茜的东西一件件扔了出来,直至整个房间七零八落的,他才瘫软的坐在地上。看着这空旷的房间,吉祥跑过来拿头蹭着他,他第一次,哭着笑出了声。
原来那个女人不过是为了钱,原来这一年来的温柔,都是假象。
善文极力的想要忘记这一切,让自己重新回到苏茜出现之前,可是苏茜的一颦一笑都在他的眼前不断闪现,让他一遍又一遍的,回味着这一年短暂的幸福。
所有的温柔不过是孤独重新袭来的砒霜,让善文从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坠入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