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重返烟火地
冬日的罗登城繁华依旧,虽然藏春城内温暖如春,但是一旦踏出结界,仿佛两个世界。
鹅毛大雪纷纷扬扬的下着,沧月放下箱子,拂去落落头顶的雪,替她紧了紧斗篷。
也许是之前在这人类世界待久了的缘故,或是经历了太多的事情,亦或是沧月站在她的身旁,再回到这座城市,落落仿佛释怀了一般。没有想像中的恐惧,更不会再次闪回了。
大雪将城市铺成了白色,沧月一手拎着箱子,一手牵着落落往车站走。等他们回到格子铺熟悉的小屋时,已经是下午。
今年的极光城比往年都要冷。虽然店内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但是落落却感觉内心的感受与从前完全不同。
“呐,小白......”落落将东西收好以后,递给沧月一杯煮好的红茶。
“嗯?”
“或许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这么自由自在的生活了。”
“嗯......也不一定啊,等我们能够找到合适的继任者的时候,我就带着你回来,重新过这样的生活。我们要在门口种一棵桃树,这里......”
落落看着认真规划未来的沧月,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样的生活真好啊!落落这么想着。
“小白,如果有来世的话,你想过什么样的一生呢?”
“我啊,没想过呢。”
“如果是我的话,就想当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建一座小房子,种点花。每到天晴的时候,就带着我的猫出去晒晒太阳。”
沧月摸摸她的头,撑着下巴认真的的说:“其实如果有合适的机遇,这一世,我也能帮你实现这个心愿。”
说起来极光城真算得上是一块桃源之地。倘若不是责任和仇恨,落落是完全想要一直这样和沧月过下去的。
“安稳的日子里,其实我有时候也会想要放弃复仇的。也会想倘若妈妈还在的话,倘若爷爷能够苏醒过来,也许我还是个孩子,还可以这样任性的跑出来,就算是短暂的,也可以以这样的方式过完人类的一生。”
沧月看着面前的落落低头说着这样的话,拿出了一个小本子,递给了她。
那是他以前的日记,上面琐碎凌乱的记载了他曾经逃亡的全部,包括内心的变化。
“我刚离开藏春城的时候,会经常做噩梦,有时候整晚都会失眠。梦里梦到母亲在我面前自杀,梦到父亲在我面前被杀死的画面,一遍一遍的,不断的出现。那时候心里面满是仇恨、恐惧,我心里总会一遍遍发誓,迟早有一天,我会亲手杀死钟诩,为父亲和母亲报仇。”
落落捧着那本日记,一边翻一边听沧月说着。
“后来呢?”
“我逃了许久,也被噩梦缠了许久。每天都计划着怎样报仇,怎样的法术可以杀死钟诩,怎么才能避开所有追杀我的精灵,直到你逃出来找我的时候,我犹豫了。”
落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头望着沧月。
“为什么?”
“因为我突然找不到报仇的意义了。那时候我真的很想放弃复仇,也想好好活下去,和你过上这样平静的生活。我也在想,一旦复仇成功,我又能得到什么呢?死去的精灵永远的死去了,即使我杀死他们,又能怎么样呢?”
“那既然都放弃了,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不回来找我呢?”
沧月苦笑了一声:“因为这个世界上有些精灵或者人,并非你想要放过他他就能够放过你的。倘若那时候钟诩能够放过我,或许很久以后我会听父亲的话,好好活着,不会为了报仇而赌上生命。毕竟父亲和母亲的命都搭在了我的身上。”
落落低下头看了看她手里的日记本,沉默着。
“我杀钟诩的时候并没有想像中的那种开心,也许那一瞬间是有会激动,觉得是他罪有应得。但是,当他慢慢死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会难过,甚至是同情,如鲠在喉,就像钟无期死的时候一样。也许父亲说得对,我们不该为了仇恨而活着。但是落落,你一定要想明白,你是为什么而做这件事。”
落落点点头,拿出母亲留给她的丝带,放在手心里摩挲着。
“最近我总是梦到妈妈,梦到小时候的事。我不明白为什么世界变得这么快。风长老曾经明明是那么让人尊敬又正直的长辈,钟诩明明是那样细心又温柔的精灵,钟无期明明那么善良,为什么,为什么大家都变了......”
“没有人生来就注定是坏人,只是有太多的黑暗在侵蚀每一个脆弱的灵魂。”
沧月握住了落落的手,温柔说道:“无论你决定报仇也好,还是只是出来散散心,我都会陪着你,只是落落,我希望你平安喜乐,剩下的,全部交给我。”
刚刚停了没多久的雪又开始纷纷扬扬的下了起来,落落坐在桌前发呆。外面的天已经暗了,这间许久没有营业的小铺子此刻重新亮起了暖黄色的灯光。
落落将门窗锁好瘫坐在铺子里,她看着那一堵墙的格子,心里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
明明那么讨厌战争,明明那么讨厌杀戮,可是一想到母亲为救她而死的那一幕,落落就忍不住红了眼睛。
这件事注定成为了落落的一个心结。她想不明白风长老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更想不明白他杀了这么多精灵的目的。
在这西塞那大陆,她甚至找不到那斗篷精灵的藏身之处。落落现在怕极了未来这个词,似乎但凡带着这个词的事情,就给人一种未知的恐惧。
“妈妈,倘若我依然决定为你报仇,你会生我的气吗......”
空旷的店内无人回应,沧月在书房看书,落落召唤出火焰,在左手腕出,烫上去了一个匕首印记。钻心的疼痛让落落额头渗出汗珠,落落满意的笑了起来。
她害怕自己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忘记痛觉,这个匕首印记,会时刻提醒自己,失去母亲的那一份疼痛。
“一定要......找到他......他不配活着,他要为我妈妈的死负责。”
夜色渐浓,风雪呼呼的顺着门缝钻了进来,落落缩在沧月的怀里,却没有半点困意。
重伤的父亲,昏迷的爷爷和外祖父,死去的母亲,重病的和尚,明明短短一年时间,却恍若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