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处理得差不多,顾雯也没什么心思继续留下来。
和酒吧老板打了个招呼便要走,没想到还没出门,章旭带着一群黑衣保镖,顶着一张死人脸来势汹汹地走了进来,三下五除二场子全清空了。
顾雯知道自己没那么简单就能离开,之前寒暄时上扬的嘴角渐渐收起,背靠吧台,顺势往高脚椅上一坐,忍不住冲章旭翻了个白眼。
章旭对顾雯视而不见,由一个小喽啰般的人领着朝后面的包房走去。
他只是在门口看了一眼,对着身边的人说了一句——叫救护车。随后转身离开。
章旭进去到出来,花的时间不过短短两分钟。顾雯却等得不耐烦了,起身想走却被拦下。
章旭双手插在裤兜里,环顾了四周,最后目光落在向来身上。
“你动的手?”
被那般犀利的眼神盯着,顾雯都有些害怕,但向来却丝毫没有露怯。
平静地从口袋里掏出烟盒,取出一根放在嘴里,点火,老练地深吸一口。
“是,又怎么样?你想替他讨回来?”
向来不认识章旭,也从没听顾雯提起过,所以就先入为主地认为他是赵君泽找来的帮手。
章旭意味深长地看了顾雯和向来一眼,越过两人问酒保要了一杯酒。
已是深夜,他刚处理完手上的工作就接到电话,说顾雯又在外边闹事。想起顾与尘临走前的嘱托,他不得不忍着身体的疲惫,匆匆赶了过来。
他知道自己并没有资格管教顾雯,但或许一杯酒能驱赶深夜的疲倦。
“你有能力善后吗?如果没有以后请你不要再插手顾雯的事了。”章旭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想起自己开了车过来,又没有了要喝的意思。
顾雯头都大了,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一个激动,大步跨上前来,将向来护在身后。
“章旭,你做好顾与尘的跟屁虫就好了。我的事你没有资格插手。”
顾雯最是看不起章旭,觉得他就像一条狗,对顾与尘唯命是从。所以哪怕他年长自己许多,她也从来都是恶言相向,不留情面。
听到顾与尘三个字,向来紧绷的神经松了松。虽然顾雯和顾与尘的关系一直很紧张,但两个人毕竟是有血缘关系的。
“我从来没想管你。”章旭皱了皱眉头,握着酒杯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那你现在是在干什么?”顾雯的声音变大,音调提高。
“是你叔叔让我照顾你。”章旭耐着性子解释道。
顾雯不屑地笑了笑。
“说到底你还是一条狗,一条无家可归的狗!”
听到这话,章旭强忍着内心的痛与愤怒,慢慢闭上眼,低下了头。平静了几秒后,再次抬起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啪”的一声,空酒杯放回了吧台,手拿开后,瞬间裂成了三块碎片。
其实那句话一出口,顾雯就后悔了。她怎么能用这样的话来伤害别人呢?
洛九天是酒吧老板,除了包间里被打惨的那个小子,外场本来热闹至极的。没想到刚接了个电话回来,人就没了。吧台上碎了一个酒杯,发生这么大的事,酒保小亦呆呆地站在另一边竟然没有第一时间通知自己,空气像冻住了一样冷。
“你好,我是这间酒吧的负责人。”洛九天默默将手中的烟头掐灭,朝西装男伸过手去。
章旭的目光从顾雯倔强的脸上移开,礼貌而不失优雅地轻轻回握了伸过来的手。
“章旭。”
虽然只是经营一家小酒吧,但景豪集团二把手章旭的大名,落九天还是有所耳闻的。
和向来一样,落九天原本悬着的一下子回了肚子里。但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他又为难起来了。他常做和事佬,但碰上顾雯这么倔的女孩子和他家那位母老虎有得一拼,他向来是能躲则躲,看现在这样子着实无处可躲,只好硬着头皮上。
“你看大家都是自己人,我这小本生意,还有二三十号人要养,有什么问题是不是可以回家解决?”
顾雯还在为上一句话感到自责,但又拉不下面子来道歉。落九天好不容易找了个台阶,她也不好再继续纠缠不清,自顾自朝外走了出去。
“后面那个小子,今晚先麻烦你处理一下。”章旭掏出一张名片递向落九天,然后快步跟了上去。
章旭的车子就停在酒吧门口,顾雯却没有上他车的意思,径直就要朝马路对面走。
“你还想去哪?”章旭扶着副驾驶那一侧已经打开的车门冷冷地问道。
“回家!”
“上车!”
章旭失去了最后的耐心,两人谁也不肯退一步。
顾雯一意孤行,戴上耳机,不管章旭是何态度,一步步向前走去。
章旭只好重重地关上车门,自行驱车离去。
走在人行道上的顾雯,隐匿在树影之中。看着绝尘而去的银色跑车,心里一下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窟窿,空落落的,叫人难过。
这座城市夜晚最热闹的一条小吃街,空气中浮着,人们成群结队地坐在一起。
要怎么才能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呢?往往害怕孤独的人,在人情面前胆子最小也最懦弱,连提起腿迈进去的勇气都没有。
没有人同你对酒当歌,那就将孤独打包带走。一个清丽的女子,长发披肩,神情疲惫,手上提着一个渗着油的外带盒子。她从顾雯身旁匆匆穿过,充耳不闻周遭的热闹。
那一刻顾雯莫名地察觉到了从一个陌生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孤独感。甚至有一种想要追上去抱抱她的冲动。无奈的是孤独追得太急,她只好走的快一些,一转眼就消失在人群之中。
顾雯不自觉加快了脚步,只是孤独如影随形,可以躲避别人,却躲不掉自己。
这个世界熙熙攘攘,上帝很公平,有人此刻正在大笑,也有人此刻正在痛哭。上帝也很不公平,让人可以听见笑声,却又喜欢叫人躲起来流泪。
回到那栋空荡荡的房子,面对着眼前的漆黑,顾雯大笑起来,笑得累了,又抱着自己痛哭起来。
笑声穿过耳朵,泪流进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