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儒给自己又点上一支烟,平时可做不到像这样的奢侈,只是天空中落下淅淅沥沥的小雨,怎么样都没办法点着。
柳儒把嘴里的烟吐掉,然后蹲下身,打开手上的手提箱。他的动作很慢,却忍不住在不断思考,当他跳下车的那一刻,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态呢?虽然嘴上说着这是属于他自己一个人的战争这种很帅气的台词,可是终究在害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心里明明已经很害怕了,双腿打颤,怕的现在就想要转身逃走,但是身体却很僵硬的在装填武器。子弹上膛,他站起来,提着两支机枪,那龙形的灾兽突破了屏障,直扑而来,两支机枪同时咆哮,火舌喷吐,激光从枪口射出,把那只灾兽打的连连倒退。
柳儒端着枪,面色狰狞,眼底流露出的却是难过,这样的战斗似乎来的太晚。十年前的夜晚,他站在一群死士面前,手里的武器还只是一柄工兵铲,但是那时候他就是选择了断后,为了妻子和孩子,为了那一群人的生命,毅然决然。只是这样的觉悟并不能换来任何事,自己的至亲就这样逝去了。十年后,明明已经没有了任何牵挂和义务,只要离开这里,就能继续做一方头目,但是当他看见那火焰落下,那些绝望无助的求救的时候,他又走不动了,他拿着世界上最先进的武器之一,又一次选择了站在这里。
柳儒站在这里,任凭大雨冲刷,脑袋清醒至极。他心底似乎有两个小人,一个是已经经历了十年的变迁后,那个舔狗,另一个是十年前的那个遍体鳞伤军人。
柳儒的机枪挂了空仓,趁此机会,那灾兽喷吐出了灭世的火焰,柳儒的动作此刻是那么精准,脚下的火炮落到手里,一枚炮弹发射出去,和火焰接触到的瞬间,铺开了一个半球屏障,火焰被往两边分裂。
火焰环绕着周身,身上的雨水被瞬间蒸发,柳儒喘出一口气,手不断的颤抖,这样的火焰随意的沾染上,他就会像几分钟前的那群人一样,化成火球,最后变成一堆黑炭,躺在这冰冷的地面。
“好害怕,好孤独,如果不挣扎的话,是不是一切都会轻松了?柳儒,你不是救世主,作为普通人的你又凭总是断后呢?谁会记住你?你可以现在就放弃了吧?反正已经跑不掉了,不是吗?你的武器又没办法杀死它不是吗?为什么挣扎呢?”那个舔狗柳儒的身影站在柳儒的身后,静静的看着他。
柳儒某一瞬分神,手上的弹匣没插上,那灾兽撕破了屏障,从火焰中窜出来,利爪狠狠地撕在柳儒的胸膛。
柳儒被击飞,胸口的防护服已然破裂,三条鲜血淋漓的伤口正不断的流出血液,雨水淋在伤口上,流到地上,顺着身体流到地上。他咳出一口血,这个时候,身体已经麻木了,不觉得疼痛,只是身边的一切都变得缓慢,人这一生的记忆在眼前如同幻灯片一样播放,快速播放。
柳儒看着那灾兽逐渐的仰起头,肺部膨胀,红色的光顺着纹路显露出来,雨水滴落在那里被瞬间蒸发,火焰积蓄间,柳儒似乎不愿意动了。就这样死去也好,那么累的活了这么久,该放一放了,该休息了,很快就可以好好的睡一觉了,甚至眼前都出现了自己多年未见的妻儿。
“放弃了吗?那你这么多年背负了什么?仅仅只有苟活这个想法吗?”那个伤痕累累的军人坐在一旁,叼着一直烟卷,看着他。
火焰倾泻而来,柳儒看着火焰,明明已经不愿意再挣扎了,可是身体不听使唤的擅自行动,从腰间的要腰带上拽下来一个保命用的装置。
背后的背包自动脱落,在柳儒的身前铺开,一个不算大的背包却铺开了一道铁壁,挡住了火焰。
柳儒的手搭在铁壁上,挣扎着站起来,拿着仅剩的一把机枪,固执的开枪,激光喷射而出,柳儒发出了如同鬼神一般的怒吼,面目狂怒,如同怒目金刚。
这一行为彻底的激怒了灾兽,它已经在这个人类身上浪费了太多时间了,它顶着这激光扑上来。它一跃而起,跳过了那铁壁,到了柳儒的身后。
柳儒知道自己没有办法比它还要快,他根本不转身,只伸手去拉住自己的战术背心。
灾兽的血盆大口落下,柳儒的胸前和脊椎的骨头全都断裂了,但是他在笑,张扬的笑,像是赢了一样,他的手臂扬起,像是在炫耀一样,把五指上那几个铁环给灾兽看到。
震天的爆炸发生,战术背心在最后一刻被丢进了灾兽的嘴里,爆炸过后,柳儒已经变成了两段,但是却还没有死去,防护服里的肾上腺素自动注射。
那灾兽已经化成了一团碎肉,柳儒喘着气,躺倒,太累了,他实在太累了,累到呼吸也变得很吃力,他看着天空,任凭雨水落下,冲刷在脸上。
“柳儒啊,你要记住,你不是为了活而活,也不只是为了对这个无聊的世界复仇而活。你终究是要证明你自己的,你是一个军人,你选择这条路的时候,一切就已经注定好了。”那个伤痕累累的军人坐在他的身边,舔狗也摇头走过来,坐下。
“这样活着好累啊,一场几乎无法胜利的战争,拼死打赢了,也没有人知道,孤独的死去,没办法证明任何事,真的不累吗?”
军人柳儒说:“我是军人,军人战死沙场,不需要留名千古,不是吗?”
舔狗柳儒耸肩:“说不过你。”
军人柳儒轻笑,扬了扬头:“再说,也不是没人看见不是吗?看那。”
已经不愿动的柳儒顺着那人影的目光看过去,看见一辆满是鲜血的吉普马力十足的冲来,车顶和两边都是人,他们对着路边的灾兽扫射,子弹如同泼水一般。
他们一边疯狂扫射,一遍扯着嗓子喊:“老大,老大。”
柳儒躺下来,泪水止不住从眼角滑落,也许是因为悲伤,也许是因为惊讶,但对他止不住的哭,只是被咬穿了喉咙,没办法出声,他只能无声的流泪。这十年来的执念,在这个时候,烟消云散。
“要是十年前,也是如此的话,我是不是没有今天了?”舔狗柳儒问。
“谁知道呢?”军人柳儒耸耸肩,说完,两个柳儒都随着风消散,留下了一句话:“人间百态,路是自己走的,选择了什么,就要承受什么。”
当那一群手下找到柳儒的时候,柳儒已经合上了双眼,那一群手下见到了柳儒这个模样,为首的暴脾气在地上狂踩了两脚:“快!送上车!快!”
“没呼吸了!救不回来了!”蹲下来给柳儒测量呼吸的人慢下来,他不回头,大声道。
“啊啊啊!我不管!抬上车!抬上车!去把老大的下半身给我找回来!”
“怎么找!找不回来啊!”
那暴脾气的抬着头,眼泪流下,面目扭曲,他摘下帽子搭在脸上,似乎不像让人看见这番丑态。
一行人站在这淅沥的雨中,环绕着柳儒,似乎是替柳儒达成了十年前那个没有完成的诺言一样,他们像是姗姗来迟的后援,又像是柳儒的守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