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我。”

忍受被活生生剥皮之痛后被囚禁在地下两年，看不见白天与黑夜，无时无刻不受烈火焚身的痛苦煎熬，还要面对一个对人类抱有轻视和仇恨情绪的万年老妖怪，精神和肉体都饱受折磨。结果出来后不仅留下一身随时可能致死的病，还彻底变成了只不人不妖的怪物，被关在这个透明的房子里，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

早在和乌鲛换皮的那一刻，真正的江华年就已经死了。

他在人世间多停留了两年，灵魂却被恶魔掌控在手中。

这恶魔先是异族乌鲛，后来便成了他的同类。

他是温润如玉的翩翩佳公子，却也有着自己的倔强。

死亡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苏听白呼出一口浊气，看向朝自己跑来的季长安，调整好表情道：“走吧，他已经死了。”

季长安瞥见她脸色不大好，以为她是被刚才那一幕吓着了，试探着道：“听白姐，江华年的死不怪你，是他自己突然伤人才会不慎杀了自己，都是他咎由自取。”

苏听白沉默地走着，闻言脚步一顿，看着那些忙碌在实验室里的人类和非人类们，语气有些怅然：“是啊，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

两人再次回到高级VIP病房层，却在等候室里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黄小八手里牵着初一，见到他们进来，立马挂上一脸灿烂如菊花的笑：“苏小姐，身体可无恙了？这回帮我们解决了乌鲛这个大麻烦，还没正式感谢您，改天一定登门道谢！”

苏听白扯起嘴角笑了笑，礼貌而疏离，“嗯，谢谢关心。不过感谢就不必了，我只是为了救我的弟弟而已。”

初一松开黄小八的手，转而抱住苏听白的手臂，白嫩嫩的小手里握着一只会自动扇翅膀的小竹鸟，递到苏听白面前跟献宝一样，喜滋滋地道：“姐姐姐姐，你看，小黄叔叔送给我的小鸟，是用竹条编的呢！”

苏听白蹲下身子和他平视，接过小竹鸟在手里把玩了一圈，“很可爱，那初一有没有谢谢小黄叔叔？”

初一闻言立马小鸡啄米式点头，乖巧地道：“嗯！我说了！”

“乖孩子。”苏听白夸赞道，伸手摸了摸他头顶的角。

“哎，那个...”黄小八见状也跟着蹲下身子，搓了搓手，“其实叫我黄叔叔就可以了，或者小八哥哥也行。”

苏听白转向他，微挑眉梢，“黄部长，你特意等在这儿不会就是为了送初一一个小玩具吧？”

黄小八“嘿嘿”一笑，眼底精光一闪而过，“实不相瞒，我确实是有个事情想和您提一嘴，而且呀，这事还和初一有关！”

苏听白随意地在等候室里寻了把椅子坐下，看着初一举着小竹鸟满屋子跑，淡淡呷了口茶，“不用拐弯抹角，直说吧。”

“是这样的，”黄小八也在一旁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我们特调局的员工福利中包括一项，员工在职期间，其子女可以免费在特调局设立的学校念书，包括但不限于人类员工小孩和妖精幼崽，他们和普通人类一样享受九年义务教育，高中毕业后和全国考生一起参加高考。”

他朝初一的方向看了一眼，“初一现在封印解除，虽说能量大，但心智还是个孩子，所以教育是肯定要接受的。但他这外形...经常出没在人类社会中难免会出岔子。而且您的工作性质特殊，经常不在家，肯定也没什么时间在家教他。我就寻思着，要不让初一也来我们特调局附属幼儿园来上学？”

苏听白脑中不自觉闪过初一一个人坐在幼儿园小课桌上玩拼图和被比自己大的小孩儿骂“没有爸爸妈妈”时的场景，眸色暗了暗。

黄小八仔细观察着她的神色，见此心里一喜，再接再厉道：“而且那里几乎都是和他一样的妖精小孩儿，不用遮遮掩掩，还有更多的共同话题，交朋友做游戏什么的，再好不过了！”

他说的确实有一定道理，初一在人类的幼儿园里没交到什么朋友，而且假如以后每次上学都要用法术把这角遮住，苏听白怕久而久之初一会对自己的特殊产生排斥感。

如果能让初一多和同类相处，说不定是件好事......

“这还得看初一自己愿不愿意，现在能去那个幼儿园看看吗？”

“没问题！咱们幼儿园全年都有老师值班，随时可以去参观！”

刚巧封承这时也拉着行李箱从门口进来，苏听白便招手将他叫过来。

“承哥，我打算让初一换个幼儿园，你要和我们一起去看看吗？”她问道。

封承一只手拉着行李箱的拉杆，另一只手自然地牵住她，“初一早就跟我亲弟一样了，他要换幼儿园，我当然得去看看！”

*

四人刚出医院，便早有特调局派来的车在门口候着，季长安从驾驶座里探出头朝几人招招手，“苏姐姐，这儿！”

南城特调局分部在南城靠近西郊的一座工业园内，附属学校却都集中建立在城市中西部。约莫二十分钟车程后，众人面前出现了一座高架桥，季长安却没开上去，而是直接进入了桥底下。

“坐稳咯，等会儿可能会有些颠簸。”黄小八从副驾驶座转过头提醒道。

话音刚落，季长安便猛地一踩油门钻入隧道，同时按下中控台上的一个红色按钮。

整个车厢猛地一震，苏听白下意识赶紧护住坐在儿童座椅上的初一。

再一抬眸，后座的三人都不由微微睁大了眼睛。

车厢外前一秒还是南城的街景，这会却已经变成了截然不同的景象。

车前是一个小十字路口，一栋栋漆成彩色的房子立在路边，大的高耸入云，小的就跟初一的玩具模型一样。

黄小八解释道：“这里就是特调局用空间机器制造出的一方小天地，我们把这称为‘伊甸园’，很多妖族不适应人类的生活就会在这里定居。比如那里，”他指向一栋有着超大花园的矮房子，“那是三头恶犬一家的房子，他们申请了超大花园方便他们日常遛弯。”

“还有那一栋长得像胡萝卜的房子，那是月亮兔夫妇的家。Hi，下午好！”季长安边介绍边朝街道上和他们打招呼的居民挥了挥手。

初一早就挣脱了安全带的束缚，跪在封承的腿上一脸兴奋地探出半个小脑袋打量着这儿，时不时指着街道上的各种造型奇特的房子问季长安是谁家的。

苏听白和封承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车子一路平稳地行驶到了靠近“伊甸园”中心的位置，外头的景象也慢慢发生了变化。

耸立的大厦、繁华的商业街、井然的秩序、穿着西装的上班族...除了主角换成了妖族，这里几乎可以说是完全复制了一个人类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