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程向玉帝偷送情报,言明杨暕正在广寒宫养伤,连西海三公主也知情不报。玉帝大怒,当即向四海下了通缉令,更命西海将西海三公主缉拿归案。
西海三公主要抓,但现在更应该对杨暕乘胜追击,如果等杨暕的伤好全了,势必更难对付。王母想来想去,天庭为了绞灭杨暕已经损耗了太多兵力,还是智取是为上策。王母看上的,便是修齐的巫蛊之术,巫蛊一旦入侵,要杨暕死便死,要他半死不活就半死不活。修齐年纪轻轻便已精通各门艰深巫术,是个可造之材,比他那多病的哥哥倒是有为得多。
修齐到南天门的时候,王母出现得很突然,她示意修齐,考虑到他对天庭中的人可能不太了解,所以安排阿程做一切行动的指挥人,让他听命于阿程。
他本来也不想出力,等天一亮,他还打算去赴阿茯的百岁宴。如此正中下怀,便也不去计较他堂堂巫族二皇子竟要听一无名小卒的差遣。只是阿程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看得他有些不舒服罢了。
他俩去的时候,杨暕早就离开了广寒宫,只剩下姮娥冷冷清清站着。
未免无法交待,修齐和阿程便将姮娥被带到了瑶池,玉帝想治姮娥的包庇罪,但又被王母劝诫,不仅如此,王母还让她带了一批人马去协助杨暕治水。
原因很简单,作为天地的君主,一定不能失去人心。杨暕既然已经抢先一步下界治水,那这个功劳一定不能再白白送给杨暕,让姮娥去加入治水,一来可以让姮娥收买人心,二来可以治理弱水,三来可以让杨暕兄妹放下防备,出其不意地拿下他们。
白色身影翩然而至,盈盈长袖拂过,出来个冰清玉洁的美人。眉如远山,不画而黛,这样的美人,连敖茯都忍不住多瞧上她两眼,更何况是杨暕和天蓬。
姮娥此行的目的很明显,就是为了来帮助众人治水。杨暕站在天蓬元帅钉耙所变的高山上,观察水势,呼唤弱水出来一见,想送她回到天河中。弱水说,她沾上了凡间的尘土,便比以前更加沉重,水无法自己往高处流,如果没有足够的力量,她回不去的。而杨暕的力量只是对一个人的承诺,这太微不足道了。
讲到承诺的时候,杨暕和姮娥都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敖茯立刻就明白,那是他对姮娥的承诺,在太阴宫中他答应了姮娥,留着这条命,送弱水回到天上去。
敖茯想不通,为什么同样是救了他的人,杨暕对姮娥言听计从,对自己却漠不关心。她开始产生一种无端的失意感,心里堵得慌。她是被娇养大的,在隐藏情绪方面并不擅长,但她能做什么呢?难道她能冲上去对着杨暕说一句“你不能用这种眼神看别的女人,你只能一直看着我”?她的骄傲不允许她这么做,所以只能眼不见为净,想趁早带着晓菁与这些人作别,父王现在找不到自己也一定很着急。
天蓬叫住她:“诶诶,你要是走了,谁来救水下的人啊?我们这儿可没人能下得了弱水。”
敖茯本来想说,姮娥暂且是玉帝的臣子,她都敢大张旗鼓地下凡帮助杨暕治水,说明治水乃玉帝授意。既然天庭要治水,就一定会下令命西海海族积极救人,那她留不留下来又有什么关系?
但坏就坏在晓菁也求她留下:“茯姐姐,天蓬元帅说得对,我想,咱们还是先救人吧。”
她就这样动了恻隐之心,加上各种期盼的眼神纷纷向她投来,真是让她想拒绝都不行。
她在水下救了一天一夜的人。
救到两万三千五百八十一个的人时候,她终于支撑不住,随便遇见个岸石便已瘫倒。
等她醒来,是在杨暕的家中,模糊中天蓬和姮娥掬着一脸笑态从门口走进,连连称赞她舍己为人,大公无私。
敖茯面色尚且倦怠,听天蓬如此花枝招展地夸她,便也抱起拳来照着打官腔:“不敢不敢……”
天蓬和姮娥相视一笑,敖茯瞧了瞧外面浓浓一片,才发现已然是夜晚,便大惊道:“我睡了多久?天怎么黑了?”
天蓬这才提醒她,她白天劳累过度晕了过去,到现在已经是戌时了。
“那我得赶紧去救人啊!”敖茯说着就掀开被子,穿上鞋子往外奔。
天蓬有些心疼她,便让她还是多休息休息,姮娥仙子已向玉帝多讨要了些天兵救人,四海龙王也已经出动。
时夜将半,四顾寂寥。
昼短苦夜长。敖茯睡了一觉,虽然身上还有些酸,但睡意已消了大半。天蓬他们走后,敖茯便倒了杯冷茶,打算一个人四处走走。
敖茯刚一出来,就好巧不巧地遇到秉烛同游的姮娥杨暕。
那刻正是弦月高挂,树影温柔,风儿悄悄,天公是那样作美。他俩就着月光腹心相照,真是一对璧人。
杨暕对弱水为什么没有淹到杨府很好奇,姮娥显然也不知道,但她知道的是,玉帝曾下旨,让巫族之人来取杨暕性命,巫族不可小觑,叫杨暕千万不能掉以轻心。杨暕点了点头,又从怀中掏出了一条白绫,说这条白绫他一直都有好好保存,就等着某个机会还给姮娥仙子,以报仙子往日的点拨之恩。
原来他一直揣在怀中的那条白绫,不是她的白绫,是姮娥的。
这个场面太令人动情了,动情到她感到沮丧和失落。她一个人慢慢往回走,觉得手里的冷茶冰凉得很。
这一切都被赶来躲避弱水的更阑和玄帝看得清清楚楚,更阑一直没有说话,却在突然间好奇,于是微微眯起了眼睛,充满疑惑地问到玄帝:“如果是你,你是更喜欢温柔的月光呢?还是更喜欢直烈的红朱砂呢?”
玄帝低头一笑,坦白讲道:“我其实,从来都不信什么白月光红朱砂这种鬼话,若真爱一个人,白月光是她,红朱砂也是她,认定她便都是她了。”
更阑张了张嘴,只是简简单单地哦了一声。
现在该轮到玄帝好奇了:“如果我找到了杨不念,请他带我们出去,他只让我拿你做交换,你怎么办?”
更阑抿了抿嘴,淡淡道:“他不会这样做的。”
玄帝默了半晌,随着更阑的目光一同望向了还在同游的杨暕姮娥,终是轻轻地说:“你倒是挺了解他的。”
更阑听他的语气有些不对,便又说:“你放心,就算他真这么做了,你尽管答应便是,我自有办法脱身。”
“什么办法?”
更阑说:“我看汀茹对他倾心已久,我可以用瑶光琴将他记忆中爱慕之人的面容换成汀茹,如此,他便可和汀茹长相厮守。”
这个办法何其残忍,连玄帝都替杨不念感到悲哀,不过他更替自己悲哀,他也没有去评价更阑这个办法好不好,而是嘴角微震,定定看着她道:“我觉得一个女子,听到自己丈夫说要拿自己做交换,应该先指责自己的丈夫没良心。你没有,还想好了退路,说到底,你根本就不相信我。”
更阑抬起她充满迷惑性的脸,眼中淡漠道:“贵人觉得,我应该相信什么?”
自然是相信他爱她,他不会把她作为交换的筹码。她这般明知故问,玄帝看着面无表情的她简直越发来气,一个迅速的捻诀,他就将更阑化作一缕青烟,附在了杨府屋檐下的那串风铃下。
“你干什么?放开我。”更阑被玄帝附身在风铃上,不明白他为何这样做。
玄帝给出的理由也很充分:“我得去找杨不念,看不了你。你的伤还没好,这个风铃是杨家的至宝,你待在上面是安全的。”
他走了,是带着气走的。更阑没力气挣脱,只能任由他离开。
敖茯也把自己关在了房内,一关就是一天。但她惊奇地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伤心欲绝,只是感觉不作一作就不算书中所道的那种“纵被无情弃,不能休”的好女子。
对于敖茯来说,喜爱杨暕是件太容易的事:好模样,好本事,能为亲朋付出生命。他甚至都不用对她说任何撩拨的话,她就一厢情愿地爱上他了。但跳脱出来看,杨暕从没有向自己许下什么承诺,又何谈抛弃?她和杨暕的缘分都没开始,自己又何必自导自演一出“非君不嫁”的戏码?君子有成人之美,她敖茯又不是打定主意只在杨暕这一棵树上吊死,杨暕既然和姮娥两情相悦,自己便该洒脱了断,就此别过。如此风轻云淡,天高海阔,这才是西海三公主该有的气度。
她选择离开这里。又怕晓菁再次留她,便也学着阿程只留下一封告别信。说今年的生辰连她自己都没赶上,承诺明年她生辰的时候,再来邀请晓菁去西海龙宫相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