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莲灯回到了杨琼手上,可他们还是退不了弱水。眼下不知道又有多少凡人在弱水中丧生,他们之中也没有一个人能看到水下的情况。杨琼想了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总得有个能看到水下地形的人把地底的情况告诉他们才行。
于是她找到杨暕,先是问到弱水说的那个承诺,是不是他对姮娥的承诺。杨琼又向杨暕强调玉鼎真人强调过的那些话,治理弱水要用彼此的爱和智慧,而不是对某一个人的承诺。
杨暕没有回答。
良久,杨琼终于对这个问题作罢:“是对谁的承诺都不要紧,要紧的是我们需要有个人帮我们勘察水底下的情况。这件事情,只有龙族才可以做到。”
杨暕自远方抽回目光,再聚焦在杨琼的身上:“你的意思是?”
杨琼恳切道:“我们现在四面楚歌,没有哪个龙族会帮我们的,但有一个人会帮你。”
杨暕大概知道她说的是谁了,于是垂下眸子叹了口气道:“正如你所说,我们是天庭的死敌,如果她离我太近,反而是害了她。”
杨琼觉得杨暕没明白她的意思:“我跟你提她,就是为了让你去找她。二哥,你喜欢谁是你的自由,但我们想治水,终究还得靠她的帮助啊。”
杨暕波澜不惊的神色一动,眸子缓缓转向别处,略带些趣味的光色。杨琼说得很对,除了敖茯没有人能看到水下的情况,更没有人愿意帮他。一个人能在所有人都与之为敌的时候伸出援手,这是多么难得呀。杨暕大约也只是在当下,开始慢慢觉得这个姑娘也有其可爱之处。是啊,人就是如此势利,能够用得着的怎么看都倍感可爱。
有哮天犬在,想找一个人并不困难。杨暕发现敖茯踪影的时候,她正在安抚一个小孩,他上前叫了她的名字,敖茯一个回神,才发现是杨暕。
敖茯下意识地离他远些,杨暕愣了愣,接着便问她上次为什么不辞而别,敖茯怪道:“本公主明明留下一封书信,并没有不辞而别。”
“信是留给晓菁的,信中半个字都未提到我。”他定定看着她道。
敖茯抿了抿嘴,原先杨暕对她那几近冷漠的态度,此刻忽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她有些不自在,只好扯着嘴角笑了笑:“我与阁下不过萍水相逢,既然交浅,就不必言深了。何况阁下又有佳人在侧,若刻意提起,倒要叫人多心,还是不要添些麻烦才好。”
杨暕默了半晌,随后叹了口气道:“想必三公主误会了,杨暕与姮娥仙子只是道义之交。”
你看,敖茯并未点出她说的“佳人”就是姮娥,杨暕却心领神会地说出姮娥的名字。若不是杨暕和敖茯“心有灵犀”,那简直就是**裸地此地无银三百两。
“你们是什么交情我管不着,但你来找我,不会只是单纯地问我为什么离开吧?”敖茯没好气地说。
杨暕即刻向她说明来意,目的就是为了让她出面画弱水地形图。
敖茯就知道,这人无事不登三宝殿,她心里隐约有些不痛快,但想到此举能从源头解决弱水之患,终归还是答应了下来。
杨暕深谢敖茯:“三公主大人大量,杨暕铭记于心。”
敖茯嘴硬道:“你不用虚情假意地抬高我,我只是刚好会画画罢了,更不是为了你才救人。我现在是戴罪之身,没有容身之所,画图救人不过是闲得发慌。”
“都是杨暕连累了三公主。”杨暕听了,又颇为自责地说。
“行了行了,我会尽快画好的。”敖茯一贯看他可怜,他一自责,敖茯就更可怜他,便让他回去等自己消息。
杨暕久去不回,杨琼这头也不闲着,便外出想找吃的给难民。忽然,阵风拂面,她往怀里放野果的行动慢了半拍,眉目一滞后,感应到什么的她开始朝四周小心翼翼地张望。
是他么?
修齐先是去了趟西海,竟得知敖茯成了天庭的钦犯,眼下西海急成了一锅粥,正四处寻她。西海龙王和龙后拜托修齐,希望他也能出一份力,在天庭抓到敖茯前将她带回来。他寻到了杨家附近,好巧不巧地就碰见已从灵千山离开的杨琼。他隐在云中想了想杨琼曾告诉过他的话,宝莲灯只在心怀仁慈的人手里才有作用。那既然他拿到也没用,又何必做这无用功,与其在杨琼身上耽误时间,还不如早点找到阿茯。
杨琼微微定在原地,寻觅的神情不敢做得太大。直到那抹感觉消失,都没有见到那人的身影,心中才不免升起失落之意。
不出意外,修齐后来靠着他的蛊虫找到了敖茯,发现她正在画地形图,于是悄无声息地凑过去,在她耳边说道:“哦,原来敖小妹在画地形图啊。”
敖茯被吓了一跳,来人竟是修齐,随即白了他一眼:“是你啊。修二皇子要是想帮忙呢,就帮我一起画,要是想添乱呢,你就趁早离我远点。”修齐微微笑着,声音那样温顺:“我不添乱。”
“不过,你这画,是画给谁的?”修齐顿了顿问道。
敖茯支支吾吾道:“杨……暕想要治水,所以……托我画出弱水图。”
修齐默了很久,却没有阻止敖茯帮他,他说:“巫族地处高山,龙族身处海域,弱水伤害不了你我两族。治水也好,不治水也罢,与你我而言都无所谓。我且由着你去送水下地形图,但是送完图,你必须得跟我回灵千山完婚。”
“凭什么?”敖茯愤然抗议。
“我这是在救你的命!”修齐继续解释说,“你现在是杨暕的共犯,想活命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以我巫族王妃的身份作保。”
“难道我父王就不能保我?”敖茯扬起下巴,显出公主该有的气势,指出他说得没道理。
修齐冷冷嘲讽一笑,敲了敲手中的玉笛:“你太不了解你父亲了。”
他挑了挑眉,很有深意地说道:“如果你不能给他带来价值,你会第一个舍弃你,就像对你母后一样。”
这话说得敖茯云里雾里。虽说她父王美姬无数,但她母后安安稳稳地坐在龙后位置上百余年,何来舍弃一说?再者,父王从小就格外疼她,她还记得她小时候和二姐嬉闹,一同闯进了父王的藏宝阁。她不小心绊倒了刀架,伤得不轻,父王得知后,不但没有责怪她私闯宝阁,反而整天衣不解带地照顾她。所以她实在不能理解修齐为什么说出这番谬论,便皱着眉反驳道:“一派胡言。”
修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没说,被他咽下去的话是:有些人表面不说一句爱你的话,但平生却最心疼你。而有些人说尽做尽了爱你的事,心里却未必真正爱你。
他想,只要敖茯跟他回了灵千山,他就能保住她,那么她就一辈子都不需要明白这个道理和残酷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