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书博古通今,对于应该怎么帮助杨不念恢复心智,更阑找她商量再适合不过。纪书搜罗了她的所见所闻,说方法有两种,一种是物疗,一种是药疗。像那种因为受到了极大精神刺激而丢失心智的人,物疗为上,也就是带他回忆受刺激的种种细节,直到他将全部细节一一记起。但是像杨不念这种因为受到了撞击导致的心智丢失,怕是只有药疗。采食药材,熬成汤药,日日叫他喝上一碗。至于心智什么时候恢复,那都得看天意。
纪书告诉她,华山上有一种银杏,叫作六通陀罗,它的叶子对治疗脑子的病有奇效。
第二日,更阑遵守承诺给杨不念捞了好几条鱼上来,接着就想自己一个人去华山,找一找被纪书描述得神乎其神的树,无奈杨不念非要跟着她。玄帝见状,醋意大发,无论如何也要跟着去。
更阑看着的三人组合甚是头疼。既然他俩都那么兴致勃勃地想去找树采药,那么不如把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他俩,自己正好落个清闲。
她转道去了杨府。
自从那晚姮娥来过杨府之后,敖茯体内的蛊虫被唤醒,身体便愈发不能由自己做主。什么时候发热,什么发冷,常常连敖茯自己也不知道。只要是有关杨暕,只要她还爱着他,每一次生气或者难过,甚至是稍微高兴一点,她都不知道接下来将要面临怎样的折磨。所幸那几年里,杨暕不在,能干扰到她情绪的人很少,日子就这样过下去,好生调养着,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可事情的又一转折发生在武王伐纣的第十年,在天机镜里也不过就是一晃而过。
姜子牙领三十六路大军兵发汜水关,纣王麾下的总兵韩荣正愁得不知如何是好,余化仪仗化血神刀前来救场,次日便讨战周营阵外。哪吒应声而出,自以为余化曾是他的手下败将,轻敌中刀,败回营中。后雷震子挂帅前往,不过三回合,那风雷双翅便被化血神刀砍了一刀,虽未致命,但回到营帐时已不能作声,浑身颤抖,刀伤处血水如墨。众人观了良久,俱看不出来他俩这中刀之处是何毒,只晓厉害非常。督粮官杨暕得知哪吒和雷震子的状况,心生一计。那余化伤了帐中两员大将,必定以为常胜不败,杨暕便进言姜师叔撤去免战牌,自己前去应战。
敖茯梦见他俩在城下过招,余化虽不及杨暕玄功,但那化血神刀着实厉害,杨暕被化血神刀伤了一臂,吃痛回了营帐,命不久矣。
她从梦中惊醒,大叫杨琼。杨琼睡得正憨,听嫂嫂在隔壁唤了自己,披上衣服赶忙闻声而来,见敖茯颤抖不停,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敖茯泪眼婆娑地向她诉说梦中所见,担心杨暕遭遇不测,一刻都等不了地想去看望杨暕。
杨琼宽慰敖茯,说那只不过是一场梦,梦都是反的。杨暕只是督粮官,不会迎敌作战,劝她还是早些睡下。
但敖茯实在是放心不下,十年未见,她也思念杨暕得紧。
她化龙飞出杨府,刚走出敖茯房门的杨琼一愣,心下不免担心,只好也带着宝莲灯一同驾云而去。
可两人蓦然重见杨暕的那一刻,却叫人大吃一惊。杨暕确实是伤了左臂,正脱了上半身衣服光着膀子,而姮娥竟倒在杨暕光溜溜的胸膛上。大概是姮娥情急替杨暕吸毒,自己也染了这毒物,昏倒过去。周军围众正感叹他俩情谊深厚,杨琼侧目看到敖茯脸色已微有不悦,遂朝杨暕叫道:“二哥!”
这一叫瞬间使众人都安静了下来,眼睛齐刷刷地向了杨琼和敖茯二人望去。
三运粮总督官郑伦见了她二人,傻了半天,无端端说出这样一句话:“这两位娘子真是貌美,怕不是敌营使过来的美人计吧?”
杨暕眼中闪出诧异,有些意外,“阿茯?”
本来应该是小两口久别重逢,眼下竟变成了“捉奸”的戏码。敖茯直直看着杨暕,冷冷呵了一声,态度却很是淡然:“原以为你死了,紧赶慢赶地跑来给你收尸。没想到佳人在怀,我来得不是时候了。”
梅山老三见场面一度尴尬,立刻将姮娥从杨暕身上扶走,出来打圆场:“嫂子莫怪,二爷他被化血神刀所伤,实在是没法子,病急才乱投医。”
“二哥怎么了?”杨琼急着上前察看杨暕伤势,原是敖茯担心杨暕不测前来探望,此刻杨暕就在眼前,却迈不出一步。
梅山老五却觉得老三反应过激了:“嗨,这有什么啊?男人有几个红颜知己,也是正常不过的事。”
郑伦惊掉了下巴:“嫂子?杨二哥原本有夫人的?”
哦,原来她不在的这些时日,杨暕有夫人这事倒成了秘辛了。
想到这里,她顿时蛊毒烧身,这次发作的是毒火。她强忍住,却笑得坦然:“有夫人又如何,夫君若是喜欢这怀中的红颜知己,我大可替夫君张罗着,再娶一门亲。”
“嫂嫂,你在家里那么担心二哥,到这儿就别说这些置气的话了。”杨琼又走到敖茯身边,拉着她如此劝道。
“不是你看到的那样,你别多心。”杨暕也终于将衣裳穿好,脸色却还是很苍白。一句话说得那么利索,半点多余的解释都没有,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好解释的。
敖茯几不可闻地笑了一下,上前一步,反诘问他二人:“你既然知道我素来多心,为什么还要偷偷背着我和她在一起?而她,明知道你有妻室,却还是心甘情愿地替你吸毒,果然是大仁大义,叫人佩服。”
姮娥被人扶着,一副命悬一线的形容,听到敖茯这般说话,却努力睁开眼睛,气若游丝地辩白:“小仙与杨暕……只不过是知交,并未做什么越轨之事。眼下……眼下汜水关久攻不过,姮娥……替真君吸毒只是以大局为重,三公主切莫误会了。”
“姮娥仙子说的都是实话,你不要为难她了。”杨暕上下眼皮都没动一下,只扫了敖茯一眼,随即搭过姮娥的脉,很是紧张的样子。
哮天犬嘁了一声,对敖茯很不以为意:“就是。这十年间你在杨府里享着清福,我主人在战场上厮杀,他被化血神刀所伤的时候,三公主你又在哪里?既见不得别人的好,怎么还如此咄咄逼人?”
敖茯愣了好久。你看,她明明是专程来看杨暕的伤势的,眼下却变成了来给他俩添堵。这样看起来,姮娥真是可怜啊,这么可怜还要装可怜。敖茯不禁喃喃自语:“我为难她?原来……是我在为难她……”
“不要为了姮娥,伤了夫妻情分……”姮娥病容娇弱,还对杨暕如此体贴入微,时时刻刻“为他人着想”,真是惹人怜爱。
“那化血神刀淬的毒实在难解,想来只能去余化的师傅那里走一趟,兴许能骗来些解药。你们照顾好哪吒兄弟和姮娥仙子,我会尽快赶回来。”
这就是杨暕最后的交待,跟敖茯一点关系都没有。
回想姮娥当初来自己面前炫耀的时候,谋划得多么头头是道。她让敖茯相信,杨暕对她只是怜悯,娶她就当是报恩了。而娶了她之后,便是再无亏欠,杨暕想要爱谁,想要对谁好,敖茯这个摆设娘子一律管不着。
可敖茯绝不想当那可怜虫。杨暕想让自己做个摆设,她就偏不。她宁愿在杨暕眼里,自己就是这般不可理喻,也不让杨暕无视她的存在:“二爷既然如此紧张姮娥仙子,我作为二爷明媒正娶的夫人,自然要爱屋及乌,便与夫君同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