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希希预测的那样，早班机没有一点延误的迹象，甚至提前就关了舱门。机长的心情也好像不错，做了机场广播，声音很有魅力，希希内心里一直很喜欢机长这个职业，也幻想过如果有机会想要找个机长男友。希希就是这样，有很多的想法，很多的想象，很多的喜欢，但是她很少主动，所以都停留在想想而已。

&e觉得这次飞机上是个难得的机会跟希希聊聊，既然她都愿意跑到重庆来处理自己的事情，他也应该提供一点自己的帮助，在他看来希希在职场的烦恼，是很容易解决的。男性和女性的角度，不同职位，不同的经历，看问题不太一样，他觉得希希需要个职场教练。

飞机关了舱门，还没有开始滑行的时候，空姐在检查，他跟空姐低语了几句，然后就只身走到希希身边。

“你坐里面，还是我坐里面？”他征求希希的意见

“我坐进去，您坐这”希希赶紧往里挪了一个座位

&e坐了下来，系好安全带。

“我其实很少坐这么早的航班，你呢？”Pete问希希

“我喜欢早，这样节省时间”

“在重庆玩几天？”

“3天两晚”

“怎么过平安夜？”

“没想过，就在酒店吧”

“在酒店？”

“就是去吃个自助餐，或者窝在房间里看电影之类的，其实我第一次出门过节”

“我想起来，你说过自己很宅，圣诞节假期没有安排的？”Pete忽然想起来之前在办公室问过希希的计划

“本来没有安排的，后来忽然觉得应该作出一点改变，我的生活有点死板”

“很不错，有行动力。”Pete鼓励希希

“也是因为，心情不太好”希希感觉自己有些放松了，其实她很少有机会跟成熟的男性聊天

“你的心情又为什么不好”Pete声音里有点笑意

这个笑意希希听出来了，她扭头看了下Pete，她喜欢他自嘲的感觉，让她有些放松，自己的不如意好像更高级一点儿相比Pete，让她感觉到了轻微的不太适宜的道德优越感。

希希扭头的时候，Pete并没看他，希希觉得这个男人很干净，坐在自己旁边，有清新的感觉，没有中年男人的油腻，没有外国男人的刺鼻香水味道，他就是很淡雅的坐在那里，从侧面看，鬓角的头发非常薄且向上，好像刚刚理过发，令他看起来很立体，很港式，干净的衬衫外面是一件墨绿色毛衣背心，看起来人模人样的，难怪风流。

“唐总，我到年底都不太好，因为每年都没有晋升的机会”

“嗯，遇到了传说中的职业发展瓶颈？”Pete觉得自己好像完全能看透林希希，很得意

“我这种小员工还能算是瓶颈吗？不是都要做的很成功，才有资格说自己无法突破，遇到瓶颈？”

“也不全是，任何一个人经过一段时间，都会遇到你现在的问题。不要说在职场，在生活里，在学术研究上，都会。”

“也对”希希想到叶兰，叶兰虽然在念书，但是她也在瓶颈期

“每年的评估，你跟你老板有沟通吗？问她为什么没有给你晋升？”

“没有”

“为什么？”

“不好意思，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好吧”

“不会啊，我听大家对你的评价都是很敬业，而且很有能力”

“敬业还可以，能力不知道”希希笑了

“别这么谦虚，你知道自己有能力吧？”Pete笑着看希希，希希觉得他还挺平易近人的，有一种男性魅力的温柔

“对”希希不再谦虚，她觉得有时候她的能力比她主管还强

“那当然可以跟你的老板谈谈啊”

“其实，就算谈了，他们也不会说实话吧？”希希想过，但是觉得一定有人家的规则

“嗯，有时候是，不过，是不是实话也不是你全部的目的”

“那还有什么目的？”

“要表达你是在意升职这件事，你有不同的意见，你需要解释，这是一种力量，带着威慑力的力量”

希希想了想，这个有点挑战，她的想法是除非不想干了，否则不要去挑战

&e看她的样子那么犹豫，解释到“不是去吵架，谈话不是吵架，而且你要有准备，有技巧的准备，要把你做过的有价值的事情记录下来，并且在评估之前就跟老板沟通一次，之后说没有意义，升职名额都分配结束了”

“那我明年试试？”希希想着，在评估报告里，自己对于全年的工作是有总结，但是其实没有自己实际做事的时候认真，可能这是个很严重的错误的方向

“HR在每年6月还有一次晋升机会，但是会给表现非常突出的，所以我觉得如果能够准备，你可以把过去几年的工作成果总结一下，提前找托马斯沟通一下。”

“我老板不是托马斯，是方总”

“对，我忘了，你跟托马斯之间隔着一个，没关系，不管是谁，都可以谈”

“如果谈了，效果更不好呢？”

“你现在很好吗？”Pete说的很直接

希希看着机舱外的景色心情越来越差

“现在也不好，但是我还挺喜欢这个工作的”

“这就很OK，不管怎么谈，你都不会有事，职位越高越要稳定，不会有人动你的，要自己学会争取。”

“嗯，我想想。”希希点点头，然后又补充了一句“谢谢您”

&e没接茬她的感谢，直接问“前两天为什么写那种邮件？”

希希的心一沉，这么一个在自己看来万无一失的邮件，连Pete都知道了

“我处理了一个紧急事项，然后托马斯直接指示我写一封邮件说明情况，下不为例，我其实为了上海分公司的人考虑，仅仅写了感谢他们的配合，没有写他们不作为”

“在我看来那个感谢跟讽刺没有区别。这种写法就是变相的批评。”

“我后来知道了”

“自己想明白了？”

“不是，莉莉给我打电话说上海的业务老大跟运营本来就配合不好，我被当枪使了”

“别人的问题有时候没办法预测，但是你自己是可以避免的，以后不用做这种事情，让他们自己处理，如果非要帮，也是私人帮忙，让他们求你，或者功劳直接给上海，不要抢，包括跟托马斯都要说是上海自己办的，你只是帮忙”

“可是，我也觉得上海不负责任”

“所以啊，你的邮件其实意思很明确，大家都能看出来。”

“您的意思我要忍着”

“不是忍着，是做了一件事总得得到些什么，你帮了你上海的小姑娘，至少有个私人的人情欠你了，这都是你的资源。相反的，你自己做完事情，自我表扬，批评他人，现在有什么效果？”

希希被Pete看穿的心情非常不好，是的，她曾经告诉自己只是不懂职场规则，现在她不得不承认，她其实是没有忍住自己实际的看法的，此刻，她觉得自己罪有应得。

&e看她不说话，想着这也不算什么，是不是说的有点过了，人家来重庆帮忙自己处理事情，不应该一直批评，况且一看就是出来散心的，结果被自己给搞砸了。

“你准备好了，先找我练习一下，怎么样？”

希希点点头，她现在有点累，什么都不想想。但是，很多念头蹦出来，这些年自己因为有能力，而到底得罪了多少人，她有点心虚。

“或者你需要我帮你做点什么？比如跟托马斯打个招呼？”

希希回过神来，“不用，我知道自己的问题了，我准备好先跟您练习，然后去找方总，如果她给不了满意的答复，我还可以找托马斯”

“很聪明，这么快都知道自己的问题了？”

“我可能有点问题，比较独立，不善于合作”

“没那么严重，不过邮件尽量少发，这种都是职场大忌，级别不够，都会被利用的。”

“嗯，谢谢唐总”

“你可以叫我Pete，大家都这么叫”

“不太习惯”希希有点为难的扭头看Pete，Pete也在看她，第一次这么近互相对视，Pete笑的很温柔，“随你吧”

“你一会儿去哪玩”

“突然不想玩了，一会儿去问问酒店能不能提前入住，想睡一下，突然就困了”

“是不是我跟你说这些，你心情不好了”

“不是不是，我本来心情就不好。其实工作上的事情我能搞定，就是这种怎么跟上下游相处，怎么跟老板相处，我不会”

“你很不错的，至少我跟你相处感觉没问题”

“谢谢您”

“要不今天平安夜，晚上请你吃个饭吧”

“不用不用，您还是找莉莉吧”

&e被希希的话堵的不知道说什么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您好好处理要紧事，不用管我。我很独立，放心”

“约了她中午吃饭，晚上我就回北京，走之前如果有时间，我给你微信，一起吃个饭，偶遇很难得的，然后希望你心情好些，这些事都不是难事，你可以应对的”

希希想着也许就是客气客气，所以点点头

“你住哪个酒店？”

“不在公司协议酒店，您要是找我，我到市中心就可以”希希没有定市中心那些高楼大厦，每次出差都住那边，这次她选了上次跟莉莉一起住过的鹅岭公园那里

但是Pete没有再问

“你睡儿吧，我去前面坐”Pete想着让她自己放松一会儿

“嗯”

飞机很平稳，希希有些出神。她在想曾经读过的庄子关于人心的分析。庄子把人心分为四种类型，第一种是受到身体影响而直接产生出的本能欲望，她把Pete划分在这里；第二种是勾心斗角，是互动关系中产生的，例如她的邮件风波；第三种是独立思考，希希一直认为自己是可以这么做的，但是现在看来还远远不足够；第四种是最高级别的心即精神所在，最高境界。也是希希的向往。她过去做公益事业，好像是最高境界，但是她其实没有经历过其他三种，因此是有障碍的，现在她还缺少对本能欲望和勾心斗角的理解和经历。越想越出神，直到机长广播再次响起

“女士们，先生们，这里是机长广播，很抱歉打扰您的美梦，我们的航班马上就要开始下降了，请您尽快回到座位，坐好并系好安全带，同时感谢您对我们工作的理解和支持……………今天的天空云淡风轻，非常开心可以跟各位去分享风的低语，云的轻盈，去感受天空的拥抱，稍后我会给大家带来一个非常满意的着陆。再次感谢您选择乘坐国航的航班，我们下次再见。”

这个声音从登机时就感觉很熟悉，让希希听起来很舒适，希希忽然就想明白了，这个声音跟成谌的声音很像，刚才机长说出那么文艺的用词，把飞行描绘的如此浪漫，更像成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