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未完,便听啪的一声,赵氏一巴掌打在桌子上,顺道将几个西瓜皮直接拂到那婆子身上去,吓的人双膝跪地,一阵惶恐。
连顾欣容都被惊住了。
赵氏捻了捻手指,上面沾了汁水,有些黏黏的,朝旁边一递。
一旁伺候的丫鬟解了腰间的绣帕上前擦拭,另有丫鬟出门去打水。
“又超支?这一个月厨房的银子不少了,放到那一般的人家,都够吃一两年的,这才月中的功夫,就用完啦?”
“这这个,大公子喜宴”
“大公子喜宴,二房垫了一半,另外一部分走公漳,也是另算的银子,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那个”
“别以为本夫人不知道你们私底下在干些什么?”赵氏盯着底下的婆子,眼神发冷。
“夫,夫人。”
“回去告诉安管事,厨房的采办是她底下的婆子负责,用多用少,自己裁夺着办,不要什么事大都拿来烦本夫人,她若实在没这么能力管好厨房,大可出来,换人便是,退下吧。”
“是。”
婆子见状只得先行退了出去。
这时丫鬟端了盆水进来,放到一边。
就着温水洗了洗,赵氏这才收回手来,放到一旁的玉如意上,微微摩挲起来,若有所思。
顾欣容见此情景,不敢造次,只好埋头默默吃瓜。
过了许久,赵氏回过神来,唤了个丫鬟近身,低声耳语一番。吩咐完,那丫鬟行礼退下,去办事了。
支着耳朵听了半,什么都不曾听到,顾欣容显然不甘心,好奇心一起,便出声问道“母亲,你让叶儿去做什么?”
“没什么。”赵氏掀了掀眼皮,往窗外看去,此时外面太阳高悬,明亮到热烈的地步,轻声道,“如今府里终于有了一位大少夫人,人心涌动是难免的,自然得提防着,免得让人钻了空子去。”
“母亲是……大嫂?”顾欣容换了个姿势坐着,偏偏头,一副乖巧模样,可出的话来却不是如此,“我看她没什么本事,还木木的,昨晚要不是那个叫紫音丫鬟拦着,永安郡主那一闹,保准她没脸,早上敬茶的时候,母亲你了那么多,也不见她有什么反应,怯弱成这样,亏外面的人还她什么暴脾气,我看是欺软怕硬才对。”
欺软怕硬?赵氏将早上傅清月的形象反应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摇了摇头,道“应该不是。哪怕她的性子再软和,听了我那一番话,或难过或难堪,总该有些反应,可她不是,就好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若不是不在乎,那便是心思深沉之人,轻易让人看不出喜怒来。”
“不会吧,我觉得她挺蠢的,不定是没听出娘你的话外之音呢。”
“这样自然更好。”赵氏着瞥了一眼无知无觉,只顾吃东西的女儿,轻轻的叹了口气。实话,她也不相信这样一个门户出身又刚刚及笄的黄毛丫头能做到这个地步,不定真是个没心没肺的,顾晏洲突兀地将人娶回来,不过是敷衍顾家上下而已,能有几分真心!
“有意无意,真蠢假蠢,试试不就知道了。”她就此喃喃道。
……
眠深夏困,为了成亲,又是一连几的疲乏睡不好,所以这一觉,傅清月睡了许久。
直到耳边传来簌簌的动静,她才缓缓睁开眼,拖着绵软的身子,视线正好与屋子里正在换衣的顾晏洲对,懵懂的来了一句,“你还没走呢?”
顾晏洲闻言一愣,大概难得见人犯傻,觉得有趣,随即低笑出声。
虽是浅笑,却有些许振聋发聩之效傅清月回过神来,稍作回忆,便红了双耳,轻染粉颊,差点一头闷到被褥里去。
这是什么犯傻的问题!自己一觉都睡起来了,人怎么可能没走。
偏偏有人还一本正经的回道“书院的课结束,我便回来了,走,是走聊。”
傅清月当即凤眼斜飞,横了人一眼,但并无半分威慑,倒有丝丝的妩媚之色,概因刚刚醒来的缘故,眼中的水雾朦胧未散,似嗔非怒,引人心动。
顾晏洲自觉呼吸一紧,想撇开视线,又着实不舍。
好在这时,春蚕听到内室的动静,掀开门帘看了一眼,回头了一句,“少夫人醒了。”完走进来,伺候着起身梳洗。
他则理好腰带,先一步出去了。
不多时,外面有丫鬟端水捧盂进来放下,一边候着。
傅清月收拾好,出了内室,便到外阁,外阁再往外走,是大厅,主子见外人或回事的地方。
外阁也是个见人事的地方,却比大厅要私密些,靠着院落的窗户下横放着一床软塌,或坐或躺,方便为宜,软塌上有桌子隔开,以放茶水瓜点,一旁是矮柜,柜子上放着一个青纹点花鸟的长颈瓷瓶。软塌对面是大大的柜子,都是里面放东西、上顶瓷盘器皿,一应都是值钱的活什。
如今是热的时候,软塌面上铺了一层紫茭席,触之清凉,坐于其上,屋子里再放些冰块降温,最是合宜。
软塌上,顾晏洲盘腿而坐,手里执书,看的正入迷。
傅清月走过去,坐到对面,还不待些什么,青烟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册子,递上前来道:“少夫人,你吩咐的名册,都整理好了。”
她接过名册,翻看起来。
“什么名册?”顾晏洲翻了一页,心思倒没闲着,头也不抬的问道。
“是添妆的礼,疏、大姐姐、四婶她们送的,我让青烟她们整理了一份,总得承这份情不是?日后好还回去。”
添妆的礼?
似乎想到什么,顾晏洲放在桌子底下的手微微一动,抬起头来。
“怎么了?”
“没什么,那份名册,能给我看看吗?”
“可以。”
虽然有些奇怪,傅清月还是将名册递了过去,顾晏洲接过,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在孟茹娴的名字上点零,“承恩侯府也送了添妆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