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逸文说着看了看一旁吩咐得起劲的方氏,拉过她的手到一边,低声问道,“你和顾夫子近来到底如何?那日他来找我,竟问我要如何哄你,他是不是做了事惹你生气了?若是有什么对不住你的,你尽管告诉二哥,二哥替你出头。”
听着一番护犊子的话,旁的不提,傅清月自是一阵眉开眼笑,眼睛一眯,好似吃了糖人的傅明瑾一般,格外满足。
傅逸文忍不住伸出手,往自己妹妹头上一搭,如小时候般揉了揉,只是如今人妇高髻,有些咯手,不如幼时的豆包好摸。
兄妹在一旁说着悄悄话。
方氏吩咐完,挥手让丫鬟下去,转过头来一看,旋即笑开了,“你们俩都多大了,还做小孩子样儿,也不臊的慌。”
傅逸文将手放下。
傅清月则偏了偏头,走过来坐到一旁,道:“这有什么好臊的,小孩子多好,若有选择,我宁愿一辈子都不长大。”
“想得倒美。”方氏直接泼了冷水,白了女儿一眼,撇过视线去,“我看你呀,是越活越回去啦,亏得女婿不介意,由得你到处乱跑,下次晏洲来,我可得给他提个醒,你这丫头稳重,是装的稳,心思却野,若不拘着性子,赶明儿又女扮男装不知道野哪儿去了。”
傅清月曾经女扮男装出府玩的事,方氏是知道的,只是那时候她管不住人,又为杨氏所扰,心思都是散的,连家事都顾不住,哪还有这些心思,如今杨氏被逐,傅清容出嫁,碍眼的人都没了,只剩一个叶姨娘还不足为道,自然有的是心思翻旧账。
傅清月鼓了鼓脸,丝毫不为所动。
方氏见人不受自己的话胁迫,抿嘴一笑,倒是想起别的事来,“对了,你那儿可收到肃王府的消息?”
“肃王府没有呀,什么消息?”
“今儿一大早有肃王府的人上门道喜,说清容昨日身子不适,请脉一瞧,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方氏说到这些,心里大概有些不是滋味,连带着嘴角都往下压了压,消了三分笑意。
傅清容有孕了。
乍一听这个消息,傅清月的脸色还是诧异的,想来人刚嫁进肃王府没多久,就怀有身孕,也算有运气,来日若生下长子,萧晗又不曾娶妻,怕是很有可能如当日所言,将傅清容扶正,那样的话杨氏那边!
“父亲想必很高兴吧?”
“可不是嘛。”说起傅大老爷,方氏脸上剩下的笑意,都随着几句话一同抹去了,“你父亲高兴的不行,还说要亲自去一趟肃王府,见见你四姐姐呢。”
傅清月当即蹙眉,“这样不太好吧!”
“可不是,若你四姐姐是嫡妻,自然不妨事,可偏偏是高门妾室,一个不注意,知道的以为他疼爱庶女,不知内情的便觉得是咱们傅家攀附权贵,肃王府最近又多事,风口浪尖的时候,凑上去连个走马卒轮不上,我便将你父亲劝下了。”
“这是应该的,汾河决堤,水患肆虐无忌,那负责造堤的工部侍郎又是肃王一手提拔上来的,离岸边这么近,哪能脱得了干系?世家大族也罢,皇亲国戚也罢,数万百姓遭此横祸,流离失所、怨声载道,此事摊到谁头上,都讨不得好。”傅清月说完,端过一旁的茶水,喝了起来。
“正是如此,才不能凑上门去,给人当了攻讦的靶子,这些日子朝廷风声紧,你舅舅和外祖还特意送了信来,不许掺和进去半分,大约也是顾着这门上不得台面的亲事,躲都还来不及,哪能往上凑呢。”
傅清月点了点头,深以为意。
母子三人一块儿又说了会话,傅大老爷从外面回来,一起用了午饭,饭后消食,又见外面天气凉爽,傅清月索性叫走二哥,去园子里散步了。
傅大老爷见此,捻须点头,颇为满意。
兄妹俩走到园子里,这个时节能开的花不多,比不得春夏两季,只那各色菊桂,加上月季茉莉,颇引人注目。
待四下无人,傅逸文这才有心思出声调侃道:“往日还以为你真不懂父亲的眼色呢,方才怎么就开窍了呢。”
“难道在二哥眼里,月儿就是一个没眼色、不懂事的人?”
“所以,之前你都是故意的咯?”
“是又怎么样。”傅清月承认的干脆,且无所顾忌,左右之前那会儿她是真的看父亲不顺眼,但凡使个眼色都要往反着来,一度气得人拂袖而去,不过这也没办法,谁还没有个年少轻狂、看不惯许多事的年岁,即使如今懂了许多事,照样看不惯,只是不愿在意的人为难而已。
湖心亭的景色依然极好,碧波荡漾,虽然芙蕖已谢,莲蓬又被摘个干净,只剩一根一根的枯茎,但却不曾让人觉得败了兴致,反倒是生命的一枯一荣,更令人心醉。
“我一直觉得,大娘若是还活着,必定是惬意顺遂的。”
忽然这么一句,傅逸文听的神色有异,“哦,怎么说?”
“管事时,我初闻大娘当年留下的许多规矩,又听府里老人说起过,觉得她应该是一位极有主见的女子,出身尊贵又得宠,若非身子不济,怕是便宜不得父亲,听说这湖心亭便是她的主意,可惜,心思再通透也抵不过世事无常,最终还是败给自己一身的病弱。”
“这倒是。”傅逸文叹道,“说起来,我记得大姐姐小时候身子也弱,时常得病一场,连大夫都束手无策,后来林嬷嬷过府照顾了一阵子,这人就慢慢好了起来,侯夫人一高兴,就将人送过来一直伺候大姐姐了。”
咦?有道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傅清月一听这三个字,就有些在意,“二哥,林嬷嬷,不是大娘的陪嫁?”
“不是,她是后来才到傅家的,大娘的陪嫁是一个姓宋的嬷嬷,早年犯了错,被打发出去了,那时候你还在摇篮里玩拨浪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