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到底也没讨论出什么结果来,白冻冻只在之桃的屋里打了个地铺,缩在墙角倒也一夜安睡。
第二天一大早,窗外的苔藓便微微亮了起来,窗口旁的墙角下,白团子渐渐舒展,毛茸茸的耳朵抖动了下,一瞬间的失神,白冻冻还以为自己在自己的小破屋里。
淡灰色的眸子无神了片刻,这才思绪回笼,想起自己在之桃的屋子里。
静悄悄地起身,便见之桃还在睡觉,侧身朝里躺在床上,薄被下身形起伏。
白冻冻转了两下脖子,便无声地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的小院光线一如外面的清晨一般,淡蓝浅红交织,冷淡又温柔的矛盾色调,这些苔藓当真神奇。
白冻冻回身轻轻关上门,再回过头来,身子便一僵。
一个六七岁样子的童子站在眼前,笑眯眯地望着她不说话。
刚刚出来时院子里分明空无一人,扭头关个门的功夫,这孩子是哪里来的?
最可怕的是,以白冻冻的直觉和警觉性,竟完全没察觉到有人靠近自己。
这京城果然藏龙卧虎啊!
眼前的童子一头缎子般的黑色长发,刘海拢起来在头顶处被个翠玉色的小夹子固定住,露出白白的大脑门,只两边留下两撮和刘海一起微微垂下;后脑则梳到一起扎个辫子,又把辫子绕了一圈,用个与头顶上的小夹子同色的玉环卡住,剩下的一撮发梢垂在中间,只比黑色的那一圈稍长一些。
白冻冻好奇地盯着这孩子看,只觉得它身上的白色衣服上暗纹闪烁很是精美,一时搞不清对方的身份,不知如何开口。
那童子倒是一脸自如地任凭白冻冻打量了自己一番后,笑眯眯地开口道:“永安巷的外来客八十六号,主人有请,请随我来。”
白冻冻一下睁大了眼睛,昨晚之桃和蓝谷才说今日楼主会来询问,这就来了?
童子说完便转身走去,白冻冻赶忙跟上,一边走一边问:“你的主人……就是那个楼主吗?他怎么知道我来这的?”
童子在前面看上去步子小小,迈步频率也不高,却移动得很快:“是的,我家主人就是这永安巷的楼主。”然后他微微侧头,用眼角瞟了白冻冻一眼,“你出现在巷子里的那一刻,主人就知道了。”
白冻冻暗暗咂舌,这楼主听起来有点喜欢窥视的样子,感觉和村子里馒头她爹大壮叔年轻时一样,听说大壮叔以前特别喜欢偷窥雌性洗澡。
眼前的童子突然停下脚步,猛地一回头,小脸上竟然有些气愤:“放肆!主人才不是偷窥狂呢!主人只是掌控着整个永安巷而已!”
白冻冻倒是吓了一跳,这孩子会读心?怎么连她的想法都知道?
童子似乎对于主人被误会很是愤怒,站在原地也不走了,皱着小眉头想要与白冻冻好好说道说道。
白冻冻眼看着这孩子毛都要炸起来了,刚想安抚两句道个歉,却见对方突然一怔,然后垂头丧气地低声喃道:“是,主人,我这就带客人上去。”然后也不发火了,只走到白冻冻昨日看到过的被红色栅栏围住的井口,伸手递给白冻冻一个手链:“带上这个,然后跳下去。”小脸上有些不自在,不过主人的命令是最重要的。
白冻冻把手链接过来,只见是一串大小不一的白色珠子,中间夹着一颗大一些透明的球体,其中有些蓝紫色的液体,倒是和之前在谢玄那里看到的空间流体颜色差不多。
白冻冻依言将手链套到腕子上,还不待继续询问,就见那童子跃入了井中跳了下去。
白冻冻:“……”
这孩子怎么一言不合就跳井呢。
她走上前去,探头看了看,这井看着和昨天一样,下面还是下一层啊。
不管了,让跳就跳吧,反正这个高度也摔不死的。
白冻冻抬腿跨过红色栅栏,脚伸入井口的一瞬间,似曾相识的吸力缠绕而上。
“哎?这不是……”还不等白冻冻抒发自己的熟悉感,便脚下一滑整个人跌了进去。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看着四周一片混沌,白冻冻哪里还不明白,这是和谢玄的空间流体一样的东西啊!
脚下依旧传来吸力,白冻冻认命地放松身体被吸了过去。
这次的传送很短,几乎是眨眼间,白冻冻便觉周身压力一挤,自己被挤出了“通道”。那感觉,就像是自己在一个巨人的嘴里,然后被“呸”的一口吐了出来……
出来的一瞬间,白冻冻就被四周的景色震撼到了。
满天星河,深蓝的天空蓝得发紫,现在不是早上吗?白冻冻觉得自己可能有点错乱了。自己出来的地方也和方才一样,用红色栅栏围出来的一口“井”。放眼望去,这里似乎是个占地极广的庭院,深蓝色的夜幕下,地上星星点点有些不知道是什么做的灯光,如同繁星般,与天上的星河交相辉映。眼前一条蜿蜒的小路,路边大片的花草,远远的能看到一座楼阁,楼阁处光芒大盛,很是华美。
这天地间静谧一片,如同一个被剥夺了声音的小世界,这样的美景,却没有虫鸣,没有风声,安静诡异。
白冻冻呆立在井边了片刻,刚才带路的童子不见了,正犹豫着是不是就这般沿着路先往前走,突然身后传来轻微的衣服摩挲的沙沙声。
在这样静谧的环境中,那样轻微的声音照样惊得白冻冻往前翻了两个跟头,一个旋身看向身后,并作出防备的姿态。
只见井边站着刚才的“童子”,面无表情。
白冻冻却皱着眉头看向“他”:“你是谁?你不是刚才那个人。”
对面的“童子”眼睛闪了闪,随即笑起来,银铃般的声音,听起来却是个女孩子:“主人果然睿智,他说你一定能一下就分出我和巧念来,我原还不信呢。”
白冻冻闻言略放松了些,想想也是,这里是那楼主的地盘,那这里出现的人也应该和那楼主有关才是。既然是个有偷窥癖的楼主,想来此刻大约也在偷窥她,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才对。
“你们两个身上的味道不同……”白冻冻之前在那童子身上闻到一股青草与中药混合的气息,而眼着这个孩子虽然看上去和那童子一模一样,身上却散发着淡淡花香。当然这种味道微乎其微,普通人根本察觉不到,只是白冻冻的嗅觉即使在狼人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女孩子笑嘻嘻地走近:“我是巧奴,刚才给你引路的是巧念,我们都是主人的侍童。走吧,我带你去见主人。”说完便沿着路朝前走去,犹豫了片刻又对跟过来的白冻冻道:“巧念他能读取身边人的思想,又极崇拜主人,所以即使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想法也会令他生气……当然把客人丢在半路肯定是不对的,主人已经在惩罚他了,还请客人您……不要介意了。”
白冻冻自己向来不擅表达某些高级情绪,但她能敏感地感觉到眼前的小女孩有些难过:“惩罚他?为什么啊?”
元巧奴微微低下头:“因为主人说了您是贵客,怠慢贵客自然要受罚。”
白冻冻惊诧得很,说好的她是不请自入还没交房租就白睡了一晚呢?怎么还成贵客了?这楼主也太好说话了吧。
“别别别,我不是什么贵客。而且……我没觉得被怠慢啊,让你们主人别罚了别罚了。”
元巧奴一听很是开怀,立刻围着白冻冻转了两圈:“真的吗?客人您真的愿意原谅巧念吗?”
白冻冻挠了挠耳朵根,赶忙点头如捣蒜,多大事儿啊,这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远处的楼阁二层,美人榻上一个身影坐了起来,看向眼前垂头丧气跪着的巧念,修长如玉的手指把玩着腰间的玉佩,嗓音清冷淡漠:“行了,既然贵客原谅你了,这次便先饶你一次。”
巧念闻言站起来,擦擦眼睛垂着头走到一旁侍立。他刚才也是一时不忿,其实他能看穿身边人的内心所想,又怎会不知那狼人少女心思单纯如白纸一般。只是没想到主人竟会如此维护那少女,不知她究竟有何特别。
这时楼下传来巧奴带笑的声音:“贵客到!”
美人榻上的楼主大人嘴角微扬: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