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二娘笑着摇摇头道：“这钱我们不能收。你家小姐是那个商炳发现的，不是我们。按照规矩，事情没办成，定金就得退回去。你拿着吧，往后你还有用得着的地方。对了，你有什么打算呢？”

“我想赎身，”徐悠儿道，“赎了身，我就自由了，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这样也好。”

“但在我家小姐案子没了结之前，我都不会离开东京城。我一定要知道是谁这么狠心杀了我家小姐……”说到小姐这两个字，徐悠儿的声音就塌了下去，眼泪噗噗直落。蒋二娘忙劝慰道：“开封府一定会还你家小姐一个公道的，没事儿，不要哭了，你近来哭得太多了，眼睛都没什么光色了。再这样哭下去，会瞎的。你把银子收好，我让我家阿勇送你回去。别哭了，好姑娘。”

蒋勇送走徐悠儿后，蒋二娘对合合道：“这件事只能这么了了，你觉得呢？”

合合点头道：“对，您做得一点都没错。我们没能找到徐珍珠，钱就不能收。”

“很好，”蒋二娘微笑着点点头道，“看来你我的想法很投契啊！没关系，这件事上赚不了钱，还有下一件事。东京城内每天都在发生着成千上百的事情，总有一件会落到我们手里的。”

“但我还想查下去。”

“你还想查？可这件案子已经由开封府在查了。”

“我查是出于好奇。”

“那你得小心点，别跟开封府的人挤兑。”

“知道。有事再叫我。”合合说完起身走了。

离开蒋二娘纸马店后，合合想到了一个去处。

金华巷子，白天的时候也没比夜里热闹哪儿去，长长的一条巷子，只有冷风在窜。张巧茹家门上挂着的红栀子灯笼已经灭了，风一过，晃得像人在打颤。合合正要敲门时，一个人从岔路口那边转了过来，朝这边走来。咦，又是那冤家。

苏郡生缓缓走近合合，眼睛一直落在她手里拿着的一件东西上，问：“准备去打劫啊？”

合合满不在意道：“这玩意儿能打什么劫？”

“那你拿着想干什么？”苏郡生微微皱眉问道。

“哎，是这样的——”合合将一直握在右手里的那根粗木棍子往肩上一摆，左手叉腰道，“我是打算见着那潘秀明就来两下，省得他又跑没影儿了。你是不知道，昨晚我们家鲁达哥追他追得都快累死了！”

“放下。”

“干嘛啊？”

“要想进去就给我放下。”苏郡生眉间带着一股肃色。

合合不满意地嘟了嘟嘴，把粗棍子往旁边一扔，道：“行了吧？”

“敲门。”

合合当即一个漂亮回旋，哐当一声蹬在了那两扇半旧的门上。苏郡生眼珠子大了半圈，眼神和表情都在努力地表达着一种意思：你是不动粗就活不下去吗？她嘿嘿一笑道：“手冷，使脚比较方便！”

门忽然开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露出了脸，问道：“找哪位？”

“潘秀明呢？”合合问。

妇人微微怔了一下，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潘大相公没来过我这儿。”

“让我进去看看！”

“哎！哎！你这姑娘怎么这样啊？你不能进去！不能进去！”

合合径直闯了进去，正好看见潘秀明鬼鬼祟祟地从其中一间房里走出来，一手抱着斗篷，一手提着双鞋，貌似准备开溜了。一见合合，他吓了个魂飞魄散，转身就想跑回房间去，但合合已经抢先一步挡在了他的前面。合合冲他抖了抖两撇小眉毛：“哪儿跑呀？”

“你怎么阴魂不散啊！”潘秀明哭丧着一张脸道。

“别哭，别哭，哭起来可一点都不帅了哟。”

“我该说的不是已经说了吗？你还想怎么样啊？”

“看那边，”合合朝正走进来的苏郡生努了努嘴，“你先问问他想怎么样吧。”

潘秀明回头一看，顿时焉了气，一屁股坐在门槛上，扶着额头叫唤道：“你们到底还想干什么啊？人又不是我杀的，逮着我问有什么用？”

苏郡生走到他跟前，目光肃冷道：“昨晚跑什么？”

“昨晚？昨晚我想跑就跑咯！”潘秀明说话倒很像个无赖。

“鲁达一说带你去见唐巡检你为什么不去？”

“我不想去见那些衙门的人，不行吗？我不都说了吗？初七那天晚上，没错，我和商炳是一块儿去喝酒了，那晚我喝多了，还是商炳把我送回住处的，就这些啊。”

“什么时辰？”

“我哪儿记得？我当时都喝得晕晕乎乎了！你问商炳吧，商炳一定知道！”

“我再问你一遍，昨晚为什么要跑？”苏郡生的口气略微加重了一些。

“烦不烦啊？”潘秀明一脸不耐烦地看着苏郡生道，“要说多少遍你才听得明白啊？我不想跟衙门的人打交道，明白了吗？问完没有，问完了我要走了！”说着他开始穿鞋了。

苏郡生扫了合合一眼：“你刚才进门之前说什么来着？”

合合想了想：“我说我想揍他。”

苏郡生抬手示意了一下，然后转身走向了院角落里的那几株山茶花。合合即刻心领神会，袖子一抹，邪恶的笑容就从嘴角撇出。潘秀明吓得一屁股跌坐了回去，大声嚷道：“你你你……你想干什么？你揍我一下试试……啊！你真揍我！啊！我要告你！啊！不要打脸不要打脸！救命啊！我说，我什么都说，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们！不要揍我啦！”

合合收了手，往她的小拳头吹了一口气，好像是在吹走上面的灰尘似的：“早说嘛！”

潘秀明缩在门边，一副委屈又可怜的模样说道：“怎么会有你这种女人？”

“再说？”

“我不说了！我不说了！”

苏郡生踱了回来，问：“打算说实话了吗？”

“说！你想听什么实话我都说！”潘秀明斩钉截铁道。

“初七那晚，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肇喜街？”

“呃？”合合愣了一下，转头问苏郡生，“他初七那晚去了肇喜街？他不是被送回家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