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郡生嘴角轻撇,一抹淡若轻云的笑溜了出来。他拿起那颗银子在手里掂了掂,然后叫住了路过的伙计,吩咐道:“隔壁街上有家卖桐油的,称二斤回来,余下的当你的跑路费。”伙计忙接过去,一溜烟跑出了茶铺。
合合问:“你买桐油干什么?你家还缺桐油?”
“与你无关。”
“好吧,随你。反正银子是你的了,你爱买什么就买什么吧!”
“徐珍珠一案你查到了什么?”苏郡生忽然转眼了话题。
店家娘送来了茶和佐茶点心。等她走后,合合才又开口道:“想从我这里知道点什么?很抱歉,我不跟官府合作。”
“你也想早点找到凶手给你的雇主徐悠儿一个交代吧?”
“其实徐悠儿已经没让我继续查下去了。是我自己好奇所以才查的。”
“你好奇什么?”
合合呼噜了一口茶水,斜着眼,一副鬼机灵的模样看着苏郡生:“想从我这儿套消息?我才没那么傻呢!我不跟官府合作,你死了那条心吧!”
“你不跟官府合作,可以跟我合作。”
“呃……这个可以考虑考虑,但是我不白给消息的。”
“那得看你给的消息值不值价了,说说吧,你好奇什么?”
合合拿起一颗滴酥泡螺丢进嘴里,双唇一抿,喉腔中顿时弥散开了一股浓浓的奶甜味儿。享受了片刻后,她开口道:“我好奇的是徐珍珠为什么要那么伤心。”
“你是指当商炳告诉她那面银镜是赝品的时候?”
“对。为什么要那么伤心呢?她有必要那么伤心吗?她伤心的到底是什么呢?假设一,她是为了自己损失了千两银子而伤心;假设二,银镜是她父亲留给她的,对她来说很重要,当她发现银镜是赝品时,意识到银镜可能早就被调换了,她失去了父亲留给她的宝贵遗物,所以哭泣;假设三,当她发现银镜是假的时,她立刻意识到是谁偷换了银镜,心里很难过,所以哭了。以上三种假设,你认为哪种比较靠谱?”
苏郡生目光低垂地想了想,回答道:“徐珍珠不是个爱财如命的女子,若不然她不会大方地为齐同山凑钱。肯为朋友仗义疏财的,一般都不会为了钱哭。”
“没错!”合合打了个响指道,“徐珍珠并不缺钱,她向来大方,这也是我从许家使女阿棉那儿打听到的。再有,她除了原本的嫁妆之外,还从她父亲那里继承了一笔财产,她是个很富有的女人。那么第二种假设呢?其实也不成立。据徐珍珠的六叔徐开说,那面银镜只是她父亲收藏的古董中的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别,对她而言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就算是弄丢了或者被人掉包了,她也用不着哭泣。”
“所以,只剩下了第三种假设。”
“对。她意识到是谁调换了她的银镜,她感到非常痛心和失望,所以才会那么伤心。据蒋二娘的儿子蒋勇查得,徐珍珠在进商炳铺子之前已经找过两个当铺询问了。那两个当铺的人都告诉她那只是个赝品。既然已经有两个当铺告诉了她同样的结果,那她基本上就可以肯定手里的银镜是赝品了。但她为什么还要进商炳家的铺子询问?不是因为不清楚银镜的真伪,而是不甘心。我想她当时一定很茫然地拿着银镜在街上走着。当她抬头看见商家镜子那面招牌时,她有了再进去问问的冲动。可商炳的回答彻底击垮了她。”
“所以她才会失态痛哭。”
“没错!”合合点点头。
“那你认为是谁调换了她的银镜?”
“我只是有了一些些怀疑,还不敢肯定,所以这部分我保留不说。”合合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
“那么你猜得到徐珍珠为何会出现在商炳家后院吗?”苏郡生又问。
“据老乞丐说,徐珍珠曾往那条后巷子去,也就是说那条后巷子就是第一案发现场。她不可能是在别的地方遇害的,如果是在别的地方遇害后拖动到商炳家后院的,那一定会留下血迹或是拖拽的痕迹,而路过的人也会看到,毕竟那个时候还是傍晚。她是在后巷子遇害的,或者说她极有可能就是在商炳家后院不远的地方遇害的。这样,凶手就有可能在很短时间内将她挪移到商炳家后院。前提是,商炳那晚没有关后院门。”
苏郡生点头道:“不错,他当晚的确忘记了关门,是第二天早上去后院时才发现的。”
“那么这件事基本上就可以这样设想了——凶手跟踪徐珍珠到了后巷子,杀害了徐珍珠后把她迅速转移到了商炳家后院,然后清理一切痕迹,收拾现场,最后逃离。因为那条后巷子极少人去,所以在凶手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都没人看见。”
“这么推断也不无道理。那你知道是谁跟踪了徐珍珠吗?”
合合又露出那种蕴含了神秘的笑容,搓了搓冻得有点发僵的手,捧起热茶碗道:“在还没被证实之前,我依然保留不说!好了,合作结束,把帐结了吧!看你第一次光顾我们蒋二娘纸马店,收你个七折咨询费就好了。十两银子,不贵吧?”
“你们那儿的咨询费都这么贵吗?”苏郡生嫌弃地问道。
“这还贵?我已经给你打七折了好不好?哎,不要赖账哦,快点给钱!”
苏郡生掏出了一块儿银子,拍到了合合那摊开的白嫩嫩的手掌心里。合合一看银子,两眉立刻笑弯了。苏郡生忍不住评价了一句:“钱迷儿啊!”合合怼了他一眼,晃了晃手里的银子道:“君子爱财取之道,你不服?”
话音刚落,外面有人喊起了阿郡阿郡。转头一看,竟是上回在东岳蹴鞠社里见过的那个穿深青色蹴鞠服的男子。苏郡生向他招了招手,他大步地走了进来,坐下道:“真没想到会在这儿看见你啊!怎么跑这儿来喝茶了?查案啊?”
“算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