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负责这件案子的巡检姓冷。”

“所以呢？”

“他和蒋二娘有过节。”

蒋二娘跟那位冷巡检之间的过节是合合后来才知道的。合合参与这件案子时已经是好几天之后了。在这之前合合都在忙着郑检阅家的那点事情。郑检阅的事儿很好查，因为他就是大多数先出轨后遮掩的男人中的一员。大多数男人都是先激情出轨之后再急急忙忙地去擦掉痕迹遮盖气味儿，但往往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合合只是嗅到了一点蛛丝马迹，就顺藤摸瓜地把郑检阅的外室找到了。交完活儿，合合又一身轻松了。她照旧去了九骷髅茶坊，磕她的小瓜子听何老先生说书。一直到了这天的傍晚。

九娘子过来提醒外面要下雨了时，合合才从聚精会神的听书中回过神来。她转头一看，是呢，外面阴沉沉的，感觉立刻就要下雨似的。为了避免淋成一个落汤合合，她决定拍干净吃瓜子的小手，这就打道回府了。

走出没多远，天上就飘起了小雨。合合正准备抄近道时，两个捕手拦住了她，说冷巡检要见她。于是，她才第一次见到那位冷巡检。

金水河旁，一间看上去冷飕飕的小酒馆外，坐着一个面孔冷冷的男人，正一个人冷冷清清地喝着酒。。他瘦长的脸上数鼻子最有特点，侧面看过去像绝壁上的一道斜峰，险而挺拔。他眼睛略小，如同桂圆的白肉被剥开后露出的黑子，泛着阵阵幽光。他有点混血的感觉，至少鼻子给了合合这样的感觉。而且合合很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定要坐在酒馆外喝酒，里面明明空无一人。难道这样才够帅？的确，这男人是够帅的。

“大人，许合合带到！”其中一个捕手道。

冷巡检抬了抬手，那两个捕手自进小酒馆里喝酒去了。合合也想进去啊，金水河水面吹来的风太冷了，风里又夹着雨，吹得她浑身一阵一阵地发抖。可这位冷巡检好像自带暖宝宝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她真疑心这人是不是故意这样折腾人的。终于，这人开口了：“许合合是吧？”

“是……”合合抱着自己两条胳膊使劲搓道。

“你很冷吗？”

“您看不见吗？”

“你跟了蒋二娘多久了？”

“我不是跟她，我和她是合伙人。”

冷巡检右嘴角一撇，撇出一丝鄙笑来：“那不都一样？说说，她都让你干什么了？”

“商业机密，不能透露。”合合直接回拒了。

这八字终于惹得这位冷冷的冷巡检看了合合第一眼。他的眼睛深不见底，仿佛自带速冻效果似的，瞥你一眼就能把你冻僵了。合合本来已经够冷的了，被他这么一瞥，感觉自己快成冰棍了！

“能言善辩啊……看来蒋二娘这回招了个不错的人，至少口才不错。但是口才不错没有用，我最讨厌耍嘴皮子的人了，所以你最好老老实实地回答我的话。”

“不然呢？”合合冷冷地问道。

“蒋二娘没告诉过你在你之前的那两个人去了哪儿吗？”

“你是指她儿子和她侄子？”

“一个死了，一个被流放了，都是我亲手抓的。”

“所以你真的跟她有过节？”

“过节？没有，”冷巡检竖起一根长长的指头，轻轻晃了晃，“我和她没有过节，我只是在尽一个巡检应尽的职责罢了。她的人犯了事，我当然要抓。如果你也犯了事，我也会抓。”

“所以您今天打算把我给抓了？以什么罪名呢？在大街上闲晃罪还是嗑瓜子罪？”合合嘲讽道。

“我想你还不知道宝香珠被抓的事吧？”

合合一愣：“你把香珠姐姐抓了？”

冷巡检咂了一口酒，回味悠长道：“她跟姚碧春的死有关，我为什么不抓？”

“香珠姐姐怎么会跟姚碧春的死有关？”

冷巡检冷冷地扫了合合一眼：“衙门办事不需要向你交待。你只需要老实告诉我，蒋二娘有没有让你去办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譬如呢？”合合撇嘴蔑笑了笑。

“譬如，运送寒食散。”

“寒食散是什么东东？”合合的确不知道。她只听说过寒食节，没听说过什么寒食散。还有，她实在受不住这冻了，过去一屁股坐在了冷巡检对面，招呼酒馆里的伙计道：“有热汤没有？有就来两碗，快点！”

冷巡检用冰刀似的锐利眼神盯着她，她也用倔强的目光盯了回去：“怎么了？喝口热汤也犯法吗？你要觉得我真作奸犯科了，你这就把我抓回开封府去好吗？把我晾在这江边上，让我生生吹着冷风受冻，你安的是哪门子的心呐？你想逼供啊？别忘了你只是个巡检，审判和推演的活儿不是你干的，那是推官和判官的事儿！好了，继续说你的寒食散吧，我真不知道那是什么鬼东东！”

送热羊汤过来的伙计听见了，忙道：“寒食散你不知道？那可是道家的仙药，东京城的禁药啊，姑娘！”

“什么玩意儿？仙药？”

“那是用仙茅，石钟乳，硫磺，丹砂，雄黄，云母等等好东西炼制而成的。吃完之后会全身燥热不安，做出各种奇怪的事情。这东西是不准出现在咱们东京城的。”

“哦，原来是这么一个玩意儿啊……”合合看了一眼对面那张冷若冰砖的脸，“您觉得蒋二娘和我在干这种买卖？”

“现下是我问你。”冷巡检道。

“你有证据吗？”

“姚碧春就在暗中兜售寒食散。宝香珠也参与了这件事。”

“所以你认为蒋二娘也是其中一份子？就因为宝香珠和蒋二娘认识？”

冷巡检眼中折出一道极冷的光：“她们可不是认识那么简单。宝香珠和蒋二娘的大儿子蒋关林关系暧昧纠缠不清。在蒋关林死后，她更是把蒋二娘当成了唯一亲人，帮蒋二娘打探了不少消息。她就是蒋二娘的一个喽啰！”

“所以你认为我也参与了？”

“我等着你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