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羊宫，斋堂。

李秀几人在厢房中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便一起走进了斋堂。

这说来也奇怪，明明晚饭的时间，斋堂中却只看到一些登山的香客，青羊宫里的道士却是一个也没有瞧见。

“都是素斋。”

李慕白端来了几盘菜品，都是清一色的素菜。

色香味俱不全，不过看着其他几桌香客吃的津津有味，李秀也试着夹了一片，入口之后嚼了两下立刻就吐了出来。

萝卜白菜，他是一个也不爱。

见识了这些素斋之后，他才知道深深的意识到自家小师妹的厨艺有多好。

“呸！这白萝卜还是生的。”

其余几人也是纷纷放下了手中的碗筷，这素斋味道的确不怎么样，隐约还有股馊味儿。

即便是以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年轻道人，用他那两颗龅牙啃了两口，也是“呸呸”的全吐了出来。

“黄不亏，你不是说这青羊宫很有钱吗？怎么连个像样的厨子都请不起？”李秀开口问道。

黄不亏是这位年轻道人的名字，行走江湖，道号“不亏”，这也是刚才李秀在厢房里追问了好一阵，年轻道人才支支吾吾报出来的。

“不应该啊。”黄不亏也是一脸的懵逼：“贫道记得前些天夜里，亲眼看见有人拿着好酒好肉往青羊峰山上送的。”

“确定？”

“当然，贫道拿人格担保。”

“那就撤了吧。”

李秀起身，其余众人也是跟着一同离开了斋堂，桌上的饭菜一口没动。

……

……

入夜时分，

整个青羊宫一片寂静。

李慕白在大通铺上盘膝而坐，随身的佩剑放在膝盖上，闭目冥想，体内气机流转自如。

李秀与黄不亏就没什么睡意了。

饿的。

两人坐在木凳上，桌上放着一块黄布，里面有一把散碎的花生酥，一人一颗的分吃着。

“黄不亏，你身上什么时候藏的这些东西？”李秀一边吃着一边开口问道。

“嘿嘿，这些在凉宫城的茶楼里顺到了，那茶楼的老板娘长得那叫一个……”黄不亏咧着嘴笑道，两颗龅牙格外的明显。

“打住打住，大晚上的少说这些虎狼之词。”

李秀摆了摆手，扔了一小块花生酥下去，白虎直接张嘴接住，只是可这一小块花生酥对于它来说，怕是连塞牙缝的不够。

“唉，这些东西也不顶饿啊，要是能来上一块凉宫城的芙蓉糕就好了。”黄不亏感叹道。

“芙蓉糕？”

“公子不知道了吧，这芙蓉糕可是凉宫城的特产，外酥里糯，配上倚翠楼的美酒，那才叫一绝。”

“你吃过？”

“嘿嘿，贫道不才，偷偷尝过几块。”

“哦？偷偷尝的？”

龅牙黄不亏咧了咧嘴，看了一眼大通铺上打坐的李慕白，接着小声开口道：“那天晚上凉宫城知县的儿子去倚翠楼刚好点了芙蓉糕，贫道啊就趁着芙蓉帐暖的时候偷偷溜了进去，把那一桌子的美味啊，都霍霍干净了。”

“没被发现？”李秀一脸古怪笑容

“没有。”黄不亏一副得意的模样开口道：“人家忙着呢，哪会注意到这个，那位知县公子也是到了第二天早上才发现的。

对了，我还顺手放了把剪刀在桌子上，听说知县公子发现的时候，整个人吓得都起不来了。”

“真的假的？有这么夸张？”

“真的，这个贫道不骗公子，等公子去了凉宫城就知道了，现在城门口都还贴着寻找神医的告示呢。”

黄不亏说完又小声的加了一句：“当然，还有贫道的通缉令……”

“轰隆隆~”

一阵闷雷声响起，两人的对话戛然而止。

屋内，烛火点点跳动，墙上的影子时长时短，原本有些残破的窗户开始来回的晃动，发出“吱吱呀呀”刺耳的声音，

“要下雨了？”

李秀起身走到窗边，之前还能看见的明月，此时已经被乌云遮蔽，大风呼啸，厢房外的那颗银杏树在风中摇曳。

树叶在风中飘下，却有几片神奇的停在了空中未曾落地，看上去诡异至极。

“还真是个鬼天气啊。”

李秀微微皱眉，体内气机流转，《天眼通》催动之下，原本空无一人的银杏树下，居然出现一名女子。

青丝垂下，脸色素白，嘴唇如血般殷红刺目，身上穿着的凤冠霞帔，那是女子出嫁时特质的大婚礼服。

至于李秀之前看见的悬空未落的两片银杏叶，此时好巧不巧，正落在女子的肩头。

“公子，小女子是……”

“砰！”

李秀非常爽快利落的关上了窗，深呼吸平复了一下心情，是的，我什么都没看到，刚才肯定是《天眼通》行气走岔了。

“公子，外面有人吗？”

“有鬼。”

“那就好，吓贫道一跳，”黄不亏权当是李秀在开玩笑，也跟着松了口气，之前突如其来的一声闷雷，还以为是他之前在倚翠楼干的事招来天谴了。

“黄不亏，你相信这世界上有鬼吗？”李秀确定窗户已经锁好，这才重新走到桌旁坐了下来。

“鬼？相信啊。”

“见过？”

“没见过。”

“那你还信？”

“反正就是相信呗。”黄不亏摊了摊手：“贫道行走江湖，就是靠这鬼怪之说给人算命挣饭钱，我自己都不信，那怎么唬得了别人？”

“切~”

李秀撇了撇嘴，看着大通铺上闭目养神的李慕白开口问道：“慕白师弟，听得见我说话吗？”

“冥想而已，未曾入定，师兄请说。”

“师弟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信。”

“师弟见过？”

“没有。”李慕白淡淡的说道，依旧是闭目养神的姿态：“不过长老曾在讲学上说过这世间的妖魔鬼怪，对于常人而言过于虚幻，但对于我辈修士而言却是常态。”

“哦？师弟具体说说？”李秀开口问道，以前听学都睡觉去了，现在颇有几分‘书到用时方恨少’的感觉。

“妖，为非人之活物，得天道开灵智所化，比如苏酥师姐和这只赤瞳白虎。”

“魔，为生者所化，修行者心术不正，以残害他人为代价换取自身境界修为。”

“鬼，为死者所化，心有怨恨，魂魄不散，游历于世间。”

“怪，为非人之物死后……”

“等等。”李秀打断了李慕白的解说，开口问道：“慕白师弟着重跟我说说，这‘鬼’究竟是怎么个情况，不吃人吧？”

“这个不太好说，若是寻常的鬼魂，即便得了机缘可保自身魂魄不散存于世间，但想要害人还是很难的。”

“不易害人啊。”李秀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那有什么驱散之法吗？比如大蒜什么的？”

“这个我懂！”旁边的王不亏闻言，像是被问到自己的专业了一样，立刻开口答道：“贫道有配方：大蒜、黑驴蹄……”

“滚滚滚。”李秀摆了摆手，没去听王不亏胡闹：“师弟你说？”

“驱鬼之术的话，我听说过苦禅寺有以佛法度化魂魄、送鬼魂超度的经书法门……谁！”

李慕白突然一声呵斥，膝盖上的佩剑猛然出鞘，耀阳气萦绕剑身，以飞剑之姿破门而出。

“吼！”

赤瞳白虎也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朝着门口咆哮一声。

李秀与王不亏对视了一眼，一个躲进了桌下，一个缩进了地里。

此时右边厢房的萧依然与唐沐烟也听到了动静，冲出了房门查看。

“出什么事了？”

“有不干净的东西。”

萧依然微微皱眉开口道，目光所及之处，一团金色的火焰正在凭空燃烧，那是她之前打出去的一道火舌。

人齐之后，李秀这才慢慢从地下冒头，黄不亏也从桌下出来，躲在屋子里只是探出个头。

此时厢房外的那颗银杏树已然回归平静，风停了，树叶不再落下，李秀再度催动《天眼通》。

却见银杏树下，那名身着凤冠霞帔的女子侧身摔倒地上，苍白的脸上满是痛楚。

想要挣扎离开，却被李慕白的佩剑钉住了霞帔一角，动弹不得。

而女子痛楚的来源并非这柄佩剑，而是霞帔上燃起的金色火焰，金乌神火，燃尽世间诸般邪祟。

这女子自然也在其列。

“小师叔，把你的火收一下。”

“你能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