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这在扇柄上刻字贫道还是第一次呢。”
黄不亏也凑过来,有些意外。
一般的文人扇柄上可能会有一些纹路装饰,豪门的公子则更是讲究,扇柄玉质,镶以金丝银线,更挂有名贵的扇坠。
但像秦会之这种将字刻在扇柄上,倒是有些奇怪。
李秀琢磨了一下,微微一笑道:“这折扇啊,还真就和人一样。”
“啥意思?”
“这扇面便是人的皮面,这扇柄便是人的骨头,这秦会之在扇柄手握处刻字,是想警示自己而不被外人察觉。”
“那不就是刻在骨子里了?”
“是啊。”李秀点了点头道:“本来以为他会因为钱和那位孙娇娇幸福生活一辈子,现在看来他所图的远不止此啊。”
“那我们怎么办?这扇子咱还要吗?”黄不亏开口问道,看这折扇做工稀松平常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李秀最后瞥了一眼这扇柄上的“若得水田三百亩,这番不做猢狲王”,抬手一扔,将折扇与树下那件青色长衫扔在了一起。
“既然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那应该还会回来找吧。”
“那咱们就给他留在这儿?”
“当然不可能这么便宜他。”李秀看向黄不亏开口问道:“你听说过一句话叫住‘自古尿黄最醒狗’吗?”
“这么狠……”
“动手吧。”
“好嘞。”黄不亏倒也不拘束,说来就来,江湖儿郎,不拘小节。
一条黄河天上来,淋湿地上的青色长衫与白面折扇,李秀都有些猝不及防,只得是捏着鼻子连退数步。
“黄不亏,你这味儿和你的脚有的一比了啊。”
“嘿嘿,最近跋山涉水了,有些上火,有些上火,以前贫道还是很白净的。”黄不亏嘿嘿的笑着,提上了裤子。
接着捡了块石头,按照李秀的示意在树上刻了八个大字:“一杯浊酒,为君洗忧。”
……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这泰山之巅的斗诗会,这一次的斗诗会要比以往更加的热闹,原因无他。
只因那位评花榜排名第五的香道大家崔怜香今日也来了,说是可为斗诗会的裁判,更是会亲手为夺魁者素手焚香一炉。
此消息一出,通州之域瞬间沸腾。
以往一般都是书生士子来此居多,希望能名留泰山石,得贵人青眼扶摇直上。
但如今怜香姑娘登泰山斗诗会,为夺魁者素手焚香的消息传开,这各地的豪阀世子也是争相来此,希望能一睹怜香姑娘的芳容。
如此一来,泰山上的真正的书生士子少了,大多都抵抗不了银子的诱惑,纷纷将自己的诗篇高价卖与这些豪阀世子,甚至有直接毛遂自荐甘心成为人家的书童,只为了以后某个好出路。
文人风骨啊,能在利益面前依旧保持本心的读书人,当今世上终究还是少了些。
萧依然步伐并不快,应该是有刻意的再等李秀的三急,在她的认知里,李秀还是很快的。
只是一路登山,经过了那处买卖诗文的大坪,见识了那些为五斗米折腰的文人风骨,最后登临山巅,却依旧没有看见李秀的身影。
难道是故意让我以为山上有好东西,自己偷偷溜回了泰安城找乐子了?
一路上,萧依然都怀着这个疑问,直到到达山巅的时候,她心中有了答案。
山巅一处众星拱月的位置上,放有一张古朴典雅的木桌,木桌上是一些调香用的香料工具。
萧依然五感明锐,隔着很远就闻到了桌上飘来的怡人香味,不似俗物的胭脂水粉,香味清新淡雅,令人心旷神怡。
一名衣着素雅白裙的女子盘腿坐在木桌前,木簪束发,略施粉黛,双手藏于袖中,水秀放于膝盖。
仪态端庄身姿典雅,宛若出尘白莲,不染世俗。
周围有两名女婢侍奉,不过并非端茶倒水,而是看着面前那些斗诗的公子哥,提笔在纸上记录着什么。
“应该没有下山吧?”
萧依然心中想着,按照她对李秀的了解,这次李秀上山肯定是冲着这姑娘来了,人没见着多半是不会走的。
“这位姑娘,在下钱缙,敢问姑娘芳名?”
一名身着华服的年轻男子突然走了过来,华服绣银丝,腰悬白玉珏,应该是官宦人家的权贵子弟。
只是看起来有些腼腆,搭讪的技巧也略带生疏,与那些久经风流的世家子似乎有些不同。
“有事?”
“没事没事,只是与姑娘一见倾心,想邀姑娘去旁边坐坐。”钱缙做了个邀请的手势,一举一动丝毫不失礼数。
这钱缙的位置上的确有一方木桌,周围还铺着兽毯可席地而坐,桌上放着些瓜果美酒。
这是让泰山的挑夫们带上来的,也算是这些有钱公子哥的惯例了,总不可能直接在山上席地而坐吧。
萧依然看了看这个略带腼腆羞涩的年轻公子,又看了看那边桌上的丰盛瓜果,微微点头道:“带路。”
“姑娘请。”钱缙连忙点头,领着萧依然朝自己的座位走去,手中折扇一摇。
自己也是会撩妹的人了。
只是看到萧依然坐下之后,钱缙就直接傻眼了。
就看见萧依然坐下时坐姿极其不端正,随手抓起桌上的吃食就吃了起来,也不知道以长袖遮面,全然没有一丝作为温婉女子的矜持。
这和自己心目中的婉约女子、大家闺秀完全就是两个路数啊。
“姑……姑娘……”
“不能吃?”萧依然拿着啃了两口的苹果,看着钱缙微微皱眉道。
“不是不是,在下是想问问姑娘的芳名?”钱缙开口略带尴尬,又觉得还是唐突,改口道:“与姑娘初见,姓氏即好。”
“萧依然。”
“杨柳依依,春意盎然,好名字。”钱缙点评一番,开口询问道:“不知萧姑娘此番上山是来……”
萧依然正吃着,突然瞥见了上山而来的两人一虎,顺嘴搭音说了三个字:“找乐子。”
“啊?”
钱缙一惊,下意识就后退了两步。
他之前鼓起勇气主动搭讪萧依然,是觉得这位姑娘样貌出众,身段极佳,有种出尘仙女的气质,一袭红发也是勾人心神。
可听到“找乐子”三个字,再细细打量这位坐没坐相、潇洒吃瓜的姑娘,之前那股出尘仙女的气质全无,一袭红发倒是将女流氓的气质拿捏得恰到好处。
自己虽然是官宦之家子弟,但自幼家教极严,自诩为书香门第,向来谦恭待人。
偶有得遇佳人都是以礼相待,不敢有逾越之举,更没有过仗势欺人。
这突然撞上一个女流氓,钱缙有点慌。
“小师叔呢?”
“那里吧。”黄不亏指了指钱缙所在的位置。
李秀顺着黄不亏所指的方向看去,也看到了兽毯上坐着吃瓜的小师叔,和旁边满脸讶异双手不知如何安放的钱缙。
这红衣红发在人群中还是比较显眼的。
“你们两个大男人干什么去了?”
“人有三急嘛,已经解决了。”
萧依然吃着苹果,一脸的鄙夷,瞥了一眼走过来的李秀上下打量:“就你的身体,能有这么长时间?”
“我……”
“咳咳,几位认识?”钱缙咳了咳,打断了两人之间的虎狼之词,但看见那只眼眸通红的白虎又忍不住心中犯怵往后缩了缩。
“嗯,认识。”李秀点了点头,看着这位略显腼腆的华服年轻公子哥。
“难不成这位兄台也是来泰山找乐子的?”钱缙试探性的问道。
“找乐子?”李秀一愣,随即会心一笑,拍了拍钱缙的肩膀,兄弟懂我,尽在不言中。
钱缙再看向旁边的黄不亏,刚开口问出:“这位道长……”
便看见了黄不亏猥琐的表情与肯定的回答:“看来这位公子与贫道是同道中人啊,有缘,有缘。”
钱缙顿时只觉得有些头皮发麻,自己这是遇上了什么流氓团伙?
他只是想上山参加一下斗诗会,若是有机会结实几位姑娘自是最好,免得一些同窗好友总笑话自己还是雏。
可他只是想结实姑娘,这莫名其妙就招惹到了一群流氓是怎么回事?
“几位误会了,在下只是来泰山参加斗诗会了,并非来此找乐子,几位……”
“诶,大家都是同道中人,装什么孙子呀。”黄不亏笑着拍了拍钱缙打断了他的话:“敢说不是来见怜香姑娘的?”
“是,但我只是单纯的……”
“男人哪有单纯的,来来来,坐下喝酒,兄台这准备工作倒是很足啊。”李秀也拍了拍钱缙的肩膀笑道,随意非常自来熟的在萧依然旁边坐下。
接着是白虎低吼一声,跟上前充当了两人的靠背。
黄不亏也不拘束,也跟着坐下,还拍了拍旁边的兽毯空位处,示意钱缙可以坐自己身边。
三人一虎,鸠占鹊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