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数道旨意下来,后宫霎时劈炸开了一道惊雷,直直让人坐立难安。原本幽潭深水一般的宫闱内,明潮连着暗涌呼啦一下子搅动了开。
云松宫。
“我锦瑟姐姐,你这宫里妹妹每回过来都是一个样,过于安静了些,不免让人发憷。”
贵妃罢,进了来。
萧锦瑟起身来迎,浅笑道:“谁不是呢,连我自个儿时常都觉得憋闷的难受,何况是你们看惯了热闹的,更是不喜我这儿了。”
贵妃柔柔扶着肚子坐了下来,“旁人我是不知道的,姐姐这里虽是静了些,每次来都能冷清冷清,也好呢。”
宫里是非多,后宫中的女子间就更甚了,难得在宫里还留有一处不惹流言。深宫里最不愁的便是清静,最难的也正是清静,静或其它全凭人心罢了。
罢,两人均是露了笑脸。
贵妃笑颜婉约灵动,因是怀着身子,笑容之中更为柔情似水。萧锦瑟只是淡然一笑,微的表情转换中尽显闲适淡漠。
王芩敛了笑意,她道:“有句话从来的路上就藏在妹妹心里了,可是,不知当不当讲。”
“瞧你,跟我还生分了起来,难不成你我之间的姐妹之情都是假的不成。”
萧锦瑟虽在宫中不得宠,众人却都愿同她亲近,在这九重宫闱当中,也算作是她另一种本事。
王芩娇嗔道:“那好,待妹妹罢了,姐姐可不准恼了我。世人都姐姐是下第一的美人儿,今儿我远远瞧见了一人,容貌上倒是比姐姐”
她顿了顿眼观着萧锦瑟的神情,见她并不在意,便往下接着道:“怪不得皇上喜欢,想来姐姐能有这样一位亲妹妹,往后倒不会寂寞了。”
萧雪入宫便直接封了妃,在身份上踩在了萧锦瑟身上不,样貌上竟生生将这第一美人儿比了下去,怨她嘴快倒像是故意来挑事一般。
罢她便是后悔了,正当懊恼之际,萧锦瑟道:“其实你我都明白,越是表面风光,背地里便越是要遭人非议。雪儿她,是我的亲妹妹,我护她疼她还来不及,怎会嫉妒于她。”
她眉上一皱,又道:“而今,我心下最为担心的便是这一重。这身份何曾不是将她推向了深渊。”
王芩本也不想挑起她们姐妹之间的是非,不料这萧锦瑟待萧雪当真是好的。她心下忙着揣摩这萧家姐妹,一时语塞,只得附和,“谁不是呢。”
过了半晌,两人均是无话,王芩自觉没意思,便辞了她,离了罢。
“姐,起风了。”
莺儿是她从到大的贴身丫鬟,虽是在宫中,称呼上仍是未改。
改或是不改,又有什么要紧,她这宫中实际上同冷宫无异,贴身的丫鬟只有莺儿,那一声声的“娘娘”又是叫给谁听,倒不如撇了去,也省的劳心。
她懒懒道:“去将窗户合了。”
见姐没精打采的倦态,莺儿便笑道:“姐,想来雪儿姐这会儿正是念着您呢。”
她出言利落,接着又道:“方才贵妃娘娘手下的馥瑶,私下同奴婢闲聊了几句。这选来选去,独独选出了雪儿姐,如今宫中多的是人眼酸,姐这般不作声,旁人难免误以为我们同雪儿姐素来不亲近呢。”
“旁人喜欢些什么,尽管由着她们去,搭理这些作甚。”
萧锦瑟有些微怒。
莺儿这丫头聪明,当年她入宫来,能带上她一起,正是看中了这份聪明劲,可这丫头这些年在宫中似是变了许多。
这丫头虽有些心思,可她并没有错,不是么。她能挨过冷清,忍受着日复一日的孤独,年复一年的衰老,难道也要让下人们跟着她一起么。
她忽的冷笑了两声,不禁让莺儿打了个寒噤。
她道:“旁人只顾瞧表面,倒也好,你来。”
莺儿得了准话,立即备起礼件来。
过罢,萧锦瑟换了一身新衣,又挑了些胭脂,细细匀过面颊,这才满意。
一行人出了云松宫,莺儿扶她在前,后面跟着两个用作使唤的宫女。方行了百步余,萧锦瑟冷不丁的停住了,她扶着额道:“这礼,你送去就是。”
莺儿不解,仍得应道:“是。”
她接过礼盒独自朝前去了。心下不断在念叨着,姐素来有头疼顽疾,看来像是又犯了般。没了姐在身旁,她一个宫女,哪里敢耽搁虽是心下念叨着,步子却又快了些。
和鸾宫同云松宫本就相距不远,绕过两道宫墙夹道,已是到了门外。
在门外已能听见内里的热闹,她犹豫再三,仍是没敢跨进门内,只是伸长了脖子,朝门内略微探了探。不料,竟和贵妃底下的馥瑶碰到了一处。
馥瑶眼中带着惊讶,很快闪过了,一道眼神过罢间,已能明了。接着朝她抿唇一笑,向外走了来。
她笑道:“快进去罢。”
“你怎在这儿?”莺儿头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人,复又仔细看了眼,确实是她。
馥瑶接过了她手中的礼盒子,领她进了来,“这有什么好问的,不过是我家娘娘在哪,我便在哪。”
莺儿追问道:“你快明白了,你家娘娘这会儿要是在里面,你怎会出来闲逛?”
“瞧你这细致样儿。”馥瑶瞪了她一眼,接着道:“还不是领了娘娘的差事,正好你来了,这差事你进去就明白了。”罢,她先前走了进去。
莺儿只好跟随其后,进了宫门,她探头打量左右,宫内正是鸟啼香浓,好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