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鸣宫。
色全黑了下来,宫内幽烛暗光,映衬的女子侧脸格外柔和,近观更觉面容如玉,粉颊浅笑之下韶秀清丽,自是成佳人,不曾惹过尘埃的模样。
彩娟掀了帘子,进来道:“娘娘,张公公来了。”
女子用指尖挑了些珍珠粉末,细细揉开,待匀过了整张脸,才道:“在外候着。”
来者在外许是候了一炷香的工夫,彩娟伺候着她出了来,命来者进来问话。
来者进来行了大礼,跪在地上,低头不抬,很是恭敬,只等着娘娘问话。
“张公公,你起来回话就是。”
张德谢了恩,起来道:“到不知娘娘找奴才前来,有何事?”
皇后横目瞧了他一眼,便道:“后宫大一应事务,本宫来已有一年来不曾打理过,全由着贵妃掌理,现如今本宫身子已是大好了,自然要让贵妃歇歇,也难为她怀着身子还得操劳,本宫实则过意不去。”
张德低头应着,“皇后娘娘的是。”复又道:“娘娘休养的这些时日,只有前些日子和妃那一桩外,宫里实则并无紧要事。”
皇后点零头,“本宫找你来,正因此。”
“和妃此人本宫不曾见过,如今虽被废了,总归宫里还有这个人在,皇上既然废了她,自然是瞧她不顺眼,或是她本就不配为妃。如此一来,倘若本宫不能为皇上分忧,倒显得是本宫的不当了。”
皇后一番话下来,竟让张德脊背爬上了寒意,他垂首道:“还请娘娘明示。”
她轻笑道:“芙蓉岛上而今是由公公负责照料,本宫只想了解些有关和妃的实情,这也是本宫分内之事。”
张德垂首回话,待到罢,皇后当即敛了笑意。
“你是,皇上命你们每日去一回岛上?”
一个废妃而已,怎会让皇上挂念至此。她心下暗自有了计较,就算她贵为皇后,皇上不过是隔三差五来一回,以前她在病中时,也不曾每日来望。
差人一日去一回,这哪是废聊妃,分明是宠妃!
“娘娘有所不知,奴才们每日去岛上,只负责给她送些饭菜。而且,贵妃娘娘也有过交代,是让奴才们多送些好饭好菜给她。”张德据实来。
她不由问道:“贵妃也有过交代?”
“正是。所以奴才们每日去往岛上,日日给她送吃送喝。”
贵妃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她自然清楚。王芩同萧锦瑟素来走得近,姐姐妹妹喊得亲密,和妃是萧锦瑟的亲妹妹,那王芩凭着贵妃的身份,给她们姐妹俩一些好处,往后这萧家姐妹自是以她为重。
“这样来,和妃在岛上的日子过得倒是潇洒了。”
张德摇了摇头,道:“她,恐怕”
皇后提了音调。
“公公在本宫这里难道还支支吾吾的不成!”
膝盖碰触地面,闷声震响。“奴才不敢。只是,奴才不敢讲。”他躬身匍在地上,双臂打颤。
“皇上只吩咐过一句,让奴才照料和妃在岛上的一应日常,之后皇上便不曾再提过她。皇上不提,我们当奴才的哪能主动开口。”
皇后笑道:“公公不必害怕,若是连本宫都瞒着,往后皇上动了怒,本宫自然也保不了你。”
“和妃她,病的厉害。奴才本想私下找太医去瞧瞧,又怕皇上怪罪,这两日为了这事,奴才着实不知该如何是好。”
皇后一听,这会儿竟是来了精神,“依公公看,她还能撑多久?”
“单从面上瞧着,怕是难。”张德住了口,已是后悔。万一皇后娘娘责怪是他照顾不周,冤枉是他害了和妃,哪怕他有十张嘴也辩解不清了。
皇后轻声道:“皇上将人交给公公照管,现在人成了这样,如此,若是皇上怪罪下来,公公恐怕难逃一死呢。”
张德哪还经得住吓,听罢,连连往地上磕头求饶,直到额上磕出了血来,皇后才道:“既然已是这样了,本宫也救不了你,回去罢。”
皇后欲起身,彩娟上前来扶,张德只跪在地上痛哭起来。皇后走近了,并未瞧他一眼,幽幽朝着门外道了一句,“到底是病坏的,还是自己想不开,往那湖水里一栽,要本宫,还是公公不够聪明呢。”
张德不由瞪大了双眼,也不知哭了。
“来人,送公公回去罢。”
被人搀出了凤鸣宫,宫墙之上的铺黑雾今日格外沉,他不过是个如蝼蚁一般的奴才。罢了罢了,他本身不由己。
彩娟拿下了发钗,只见她黑发如墨倾泻而下,彩娟想着方才娘娘同张公公的那句话,又想到了和妃,不由走了神,忽然间,扯了她头皮一阵刺痛。
“请娘娘责罚!”
“难不成你也想像那和妃一样,给本宫添堵不成!”她抬手便是一巴掌,戒指刮花了彩娟的脸。
捂着脸,彩娟只能求饶,“是奴婢错了。”
“起来吧,怨本宫手上没个轻重。”亲自扶了她起来,又细细看过了伤口,彩娟打就跟着她,脸上平白添了一道,让她不免有些心疼。
她道:“你听听张公公方才的话,皇上啊,实则是放不下和妃,本宫这才有了气,手上重了些。”
彩娟见娘娘如此,便也顾不得疼了,接着道:“奴婢也因此分了心,这才笨了手。”
皇后叹了口气,又替她上了药,才道:“并非是本宫心狠,容不下和妃,你也听见了,皇上待她已是超过了本宫。明面上是废了她,指不定心里是怎样喜欢。再者,云松宫里的那一位,也不是省油的灯,萧家姐妹俩,实实是本宫的眼中钉肉中刺。”
“娘娘的是。奴婢听人了,那和妃生的美极了,怕是底下再找不出第二个这般容貌来,岂能让这样的女子在宫中祸乱。”
皇后往铜镜瞧了瞧,徒有一张脸又有什么用,后宫里何时缺过绝色。冷声道:“莫不是脸上不疼了,还敢嘴碎。”
彩娟噤了声,脸上皮肉翻涌着,深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