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皇上带着她的孩子,往着人家那宫里去,好不容易咽下去的酸意,一股脑儿的都冲了上来,亦是觉着面上无光。
只得暗自忍下,暂且不能发作罢。
龙君聿来了她这儿,底下人皆是大惊,慌忙准备着,星竹等人又恐怕娘娘言语直接,更是心。
一时间琼华宫中上下忙碌,各自都敛紧了神色,伸长了耳朵,相较于萧雪与他散漫态度,显得格外有生趣。
她故意躲在里屋,就不搭理他,菁儿想了几回,擅自也不敢进去劝,星竹自然也无法。
关起门来,将皇上晾在一旁,只怕也是她才敢。
龙君聿倒是不恼,命道:“你们外去候着。”又将二公主交给了星竹,待众人去后,方才敲门。
两声过罢,门内传出细脚步声来,沉了半晌的脸,才算是有了笑意。
她过来踟蹰了一阵子,还是将门推了开,却不知他在乐什么,反正她是笑不出。
“这下可好了,外人又要道,我是如何不懂规矩,是让您亲自过来,还闭门不见。”
龙君聿却道:“瞧瞧,因着生气,妆都要花了。”
她忙着去镜中照看,“好好的,你又来唬人”
他借机进了里屋来,萧雪才知是他的把戏,恼道:“你为何要来。那容妃体贴,二公主更是可爱,我这宫中却不曾留有你的位置。”
着,就要撵人,他倒由着她动气,萧雪撵他也不是,让他留下更是不妥,只是在镜前背对着。
“容妃那里,朕自会处置她,眼下沁宜却是与你投缘。”
方才得一半,往后她便给打断了去,并未扭脸,先是笑问:“那容妃对我,不敢放肆,你为何要处置她?更何况,我如今是为贵妃,倘若容妃待我不敬,不用你来,我也能治她,无需你来多此一举。”
龙君聿听她又道:“二公主与我投缘么?我不知这是否当真是缘分,或许又是旁饶把戏,我瞧的多了,自然不能够轻易相信谁去。哪怕她还是个孩子,却是挡不住有心人在后左右。”
罢,她转身过来,两人相对间,她面上是带着恨。
他明白她的心思,更看得懂她今时的决绝,“若朕,要放你离开,你可会走?”
萧雪笑他:“我自然会走,可你,不能就此放我去罢。”
要能放手,何故等到这会儿才来想通,早该断了干净。萧雪最是懂他,这人,将下握的这样重,同样的也将她牢牢握住了不肯放。
她的笑容极为讽刺,她心里过于的伤痛,已是让她无法承载,只得拉着他一起。
两人同时陷入苦痛当中,不为了减轻苦楚,却是为了将对方擅更深,如此便能在其中彻底麻木。
“不错,朕不会让你离开。”
带她来了这里,又将她困在咫尺之间,已是相距如此近了,倒不如那时她人在江都。
本就有了伤口,她倒好,反复着还要撕开,他道:“你,是个无心之人。”
一句话落,萧雪望着他,怔怔淌下一行泪,她直直往后退去,可是屋子怎这样,她只愿离得远远的,才好看不清他。
“我以为,你会懂得。”
他不曾称朕,在她面前,他始终将皇帝的身份,收放一旁。可她,还是不能明白。
龙君聿近了她几步,却是保留着空隙,“你生气,为的是这后宫中的旁人。你以为,我也将你当作是同她们一样之人,养在深宫里,就此过了一生罢。”
他重重垂眸,“皇帝之位,朕抛弃不得,要是能够,我只盼着能带着你,远远的躲过尘世纷扰。可你却不肯相信朕,朕有容妃,还有着余下众多她们,却是身为皇帝,朕无从抉择。”
眸中早已布满暗红,愈要想靠近她,愈发是难。
也罢了,就此隔着间隙,这一回两人都不曾挪动步子,剩余的几步路,好似了无尽头。
两人各自在一端上,任意一道叹息,便能生出了飘渺,似真又非真。他不知该拿萧雪如何,只是道:“朕从未将你看作是她们,如若是有错,这错便是在于朕。”
开了门来,他回头望她,末了一句:“错在那日在江都,不该让朕碰见了你。”
随她去恨罢,无了情意,留着恨也无妨。
他走了,萧雪心想,这样走了也好,断干净了。
泪渍还留在面上,她反是笑了起来。
该笑的,将一段不该她的缘分,狠狠抛却了去,她怎能不笑。
星竹进来,不敢去瞧她恸切的模样,略略道:“二公主还在外头,娘娘可要见她?”
“送她回去。且去告诉容妃,让她把自家孩子看紧了,往后不许这孩子往琼华宫来。”
含泪吩咐了,星竹只得领命,外去将二公主送了回去。萧雪听得沁夷哭声,然她除去狠心,并不能够为她做些什么。
那孩子去了,连哭声都远了。她缓缓合了眼眸,不忍去回想他方才所言。
他所暗存的一种特别,一道真心,将她彻底围困了起来。她倒不愿,他是这般。
黑知道皇上心里不痛快,偏这会儿连个可商量的人也无,正在外头苦思,里头便是来了话,“黑大人,皇上让您进去。”
黑有些局促,暗自猜测,怕不是什么好事。却不见皇上有异样,心底暗自佩服,然面上并未显露出来。
“明早,你带人送她出去。”
良久后,他才开口,便是这句罢。
黑欲要再问,龙君聿摆手道:“送她回去江都,可是听明白了。”
往后一字不提,只怕是就此将她忘了去。
次早,黑往琼华宫来,昨夜已是递了信儿,她却无预备,见是黑来了,空着两手,也就随他去了。
菁儿还不知发生何事,同星竹道:“还这样早,娘娘这是哪里去呢?”
“别问了,我也不知”
星竹将她打发了,而她心下却是清楚的很。
昨个得了信儿,娘娘未曾瞒着,都告诉了她。这会儿星竹无心情同菁儿解释,总归是她乱的厉害,娘娘这就要走了,留下她们往后该如何。
很是轻巧地便出了宫门,原本以为着,这外头的,应是同宫中不相像。
撩起了帘子,打眼看去,倒无分别,同是一片,只是心境不一样罢了。
萧雪低头垂笑,他终于肯放手了,这样最好,早该如此。
倘若是早些时候便是这般,怎会生出了这样多的怪事来。她不曾叹息,也没有流泪,来了北地的这些日子,如同一场幻梦,此时,梦醒了,梦境当中的人,也该散了。
可还有着留念?
她仔细一想,那算不得念想,是与他的误碰,本就不该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