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几日的祁南山山巅之上热闹非凡,只有一个房间,是安静的。
门开了。
日光泻入,几个小厮进来,似乎和每日没有什么不同,听着声音,像是有人打开了窗,也有人端来了餐点放在了桌案上,他们的脚步声很轻,只是在这些脚步声中有那么一个声音显得比较突兀。
接连几日,躺在床上的男子听到了太多有关于婚事的事情,那个女人还请来了裁缝为他量制新婚衣服。
后来见他情绪不高,还以为他是因为没有了内力而难过,于是就请来了满祁南山的大夫为他诊治,可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这人一步一步的正在向床边靠近,床上的男子缓缓地抬起眼皮。
阳光洒在她的脸上,那伤疤的位置格外的刺目,脏兮兮的头发似是沾上了什么东西,看着让人作呕,只是那双明亮的眼睛让他移不开视线。
男子动了,只是这微小的动作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离他最近的侍女倒了一杯水拿到他的跟前,令这位小侍女惊讶的是男子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祥宁不知何时走到了那少女的身后,见她静默着不动。
“咳——”没好脸色的看了她一眼,“还没给公子量尺寸吗?”
少女只是呆呆的看着躺在床上的男人,经历了这么久的准备,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接近云鸿风的机会,目光对视的一瞬间,仿若一眼万年。
男人那原本发狠了的目光,也瞬间变得柔软了起来,他认得这双眼睛,纵使这个女子作何装扮,他也能认出她来。
清儿,终于等到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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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六是黄道吉日,邪风族族长大婚。
这一日,婉儿醒得很早,清洁肌肤以后,要用金线绞脸,接着又涂上了一层细腻的珍珠粉,早有侍女准备好了精巧的小剪刀,她认真的修起整齐秀丽的峨眉,纤细的手指拿起细细的小手笔,蘸了一点红轻轻的涂在眉间,立刻就透露出一种朦胧而高贵的美。
画完顺手沾了一丝墨汁涂在眼角处,立刻显示出一条流利精致的弧度,仿若飞凤般展翼而起,深海珍珠磨成的粉混合着油脂抹在了眼角,稍稍一抹立刻晕开,让璀璨的眼睛被眼影更衬出几分层次感。
又用脂粉在掌心画开,淡淡的扑在脸颊上,脸越发的鲜亮,然后是唇妆,她直接沾了一些玫瑰油,润在嘴唇上。
最后是凤冠,这凤冠足足被打制半个月,上面镶嵌着如意云片,珍珠宝石所致的烈花九朵,环绕着飞蛇,珠宝流苏分外精致。
婉儿怔怔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如今这般场景,她已经经历了三次了。
冷冷一笑,不知是在嘲弄着世道的不公还是嘲弄着自己,之前两次的婚姻都不是自己做主的,每次也都是由身边的丫鬟为她整理梳妆,身边的嬷嬷在一旁指点的,然而只有这一次不同,这一次从头到尾都是按照她自己的意愿梳妆,制作喜欢的婚衣,就连上面缝制的纹路也都是她亲手完成。
终于可以嫁给自己爱的人了。
铜镜里面缓缓浮现出来一个人影,这人是侍女的装扮,却有一种明亮琉璃般的眼神。
她沉默的打量着祥宁的装扮,眼神有些奇异,那般深又那般的远,波涛汹涌,似是想要将眼前的人淹没。
对着这位侍女,婉儿微微一笑。
不知为何,祥宁觉得今日的族长格外的不一样,透过镜子看着镜中那人的笑脸有些阴森。
“祥宁,你跟了我有几年了?”
“八年了。”
“是呀,一晃已经这么久了。”女子轻轻的挽起碎发掖在耳后,“身边这些人走的走,散的散,死的死,唯独只有你是跟了我时间最长的。”
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你说我嫁给云鸿风会幸福吗?”
“小姐——不,族长,你一定会幸福的,云将军文武双全,是您的绝佳伴侣。”
“云将军?以后没有云将军了,只有家主,不过对于你来说,没有以后了——”意味深长地转过头:“祥宁,你错就错当时看到了前族长死时的那番场景。”
祥宁心头一惊,声音微有些颤抖:“族长早有疾病,是被硬生生的耗死的——”
“不对,他是怎么死的,你心里最清楚不过。”
悠悠的声音传入祥宁的耳底,让她窒息般的喘不过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