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姑娘求的是何许药?”
“一株忘忧草罢了。”
“这药可是难得很。”药老眯起那双有些混浊的眸子,抬手顺了顺有些花白的胡子道。
“听闻药老说这药只赠有缘人,不知如何才能算得有缘。”苏箬笠缓缓开口,面上仍是波澜不惊。
“实不相瞒姑娘这一面倒是颇和我眼缘,但这忘忧草实在珍贵。便是我这儿,也仅剩一株罢了。”
“不如这样如何,姑娘若是能破开这山后的沧泽阵,这忘忧草我便拱手相让。”
苏箬笠点头,面上仍无悲喜。
“那就有劳您带路了。”
“你现在便要去?”药老看这越发昏沉的天色,心下有些狐疑。
“不需备些什么?”
“不用。”依旧是冷淡的语气,却不难听出其中的孤傲。
“恕我多嘴问一句,这药姑娘是何用处。”
“救人。”
“什么人?”药老好奇便又多问了一句。
“心上人。”
看样子又是一出苦情戏罢,药老在心里不禁腹诽道。
这世间从不乏痴儿愿女。
“那姑娘便随我而来罢。”
二人起身,还未走到门口便听到一声巨响。
门被毫不留情的踹开。
“老头儿,拿药来。”
这不着调的语气听起来倒是颇为熟悉,果然,宋寒青那懒散的样子再次出现她面前。
苏箬笠当即凝起了眸,眼中寒意渐起。
宋寒青被这寒意吓得不由怔了怔,这才发现屋内还有第二个人。
“老头儿,把你的忘忧草给我,条件你随意开。”那人反应过来,继而说道,颇有些趾高气扬的意味。
听到药名二人皆是愣了愣,苏箬笠挑挑眉,眸中情绪不明。
“若是求药,公子明儿再来罢。今儿的这味药已经许给这位姑娘了。”
从头到脚打量了眼前这位,不知为何她身上散发的冷意让他有些畏惧。
见此状况,他也不好再夺人所好。虽然不知羲和要这味药做甚,但约莫应该是可以再等个一两天。
“好,那我明儿再来。”说罢,潇洒转身,向门外沉沉夜色走去。
宋府。
羲和看向泼墨般的的黑夜,有些愣神。
脑子里不知怎的浮现起宋寒青那颇为懒散的样子,悄悄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她还有多少个日子可活了。
因着小时候郎中的一句无药可医,便断送了她所有活着的希望。
越是挨近死亡,便越是坦然。
她本是不怕死的,也一直活得寡淡,从来都是素衣简练,平淡如水。
甚至几次能平静地候着她该去的时刻。
可恰巧出了宋寒青这么个意外,她是他生活里的一道光,不经意的给她的生活描了几笔丹青,留下了几抹笔墨,偏偏她原本的生活暗淡无辉,寥寥几笔便跃然纸上。叫她如何割舍得下,她还想再多看看这个暖如煦阳的少年郎。
所幸,她偶然知道了忘忧草这个法子。
思极必伤,就这么不到一柱香的功夫,便又浑身疼痛起来。
缓缓阖了眼,任由痛意席卷全身,或许,她早就疼习惯罢了。
好巧不巧,推门声在这时响起。
有些昏暗的眼前出现少年模糊的身影,紧接着熟悉的气息便萦绕在怀。
看着他有些有些焦急的眉目,原本压抑的苦痛排山倒海而来。
有些脱力地朝他笑笑,就这么在他怀里去了,倒也不失圆满。
看着眼前昏过去的人儿,宋寒青有一刻几乎快不能呼吸。
心中好像有什么慌忙倏地熄灭,他这才慌慌忙忙的想起之前所提的药材。
将怀中的人安置到塌上,便匆匆出门而去。
“这次无论如何我都要救活你。”
后山,凉风习习。
苏箬笠被阵法弹开几次后,决定不再硬闯。
饶是她是个功力大增的女魔头,也被这阵法绊住了脚。
当真是天生万物,变化无穷。
眼前这阵法愈发诡异,她不由蹙了蹙眉。在她焦头烂额之际,阵中忽然显出一熟悉的身影来,苏箬笠不由身形一顿。
是残存在记忆里那谪仙般的容颜,是那出尘的孤傲。
只是这一次他眸中的寒光不再,转而是化不开的温柔。
苏箬笠有些愣住,眼见他一步一步朝她走来,眸中还噙着些许笑意。
“箬儿”他开口唤她,一如年少时那个百依百顺的哥哥。
双颊不知何时落下两滴滚烫的液体,他抬手为她擦去。
那人漆黑的瞳仁中映出不知所措的自己,一时竟不辩虚幻。
她伸手欲抱住他之际,却未曾不料他眸中杀意渐起,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苏箬笠连忙避开。图穷匕见,她抬眸怔住。
望见他袖中的利器还泛着寒光。
而后阵中的一切开始变幻,那人留下个诡异的笑容后便消失不见,仿佛是惊雷一般,她每猜在阵中一步,便开起一簇纯白的荼靡。
昔日种种终究不过繁华一场,转瞬即灭。
这次他一袭白袍踏着荼靡的香气而来,满脸皆是淡然,一如那个玉怀峰上那个可望而不可即的他。
白袍纷飞,花香暗涌。
她有些戒备的看向他,心里一阵乱麻。
这一次他只是冷淡的瞥了她一眼,犹如那个孤傲撑伞的仙人。
随花而来后又随花而去。
再次扯动阵法,这次却是泼血一般的红。可怖的血色铺天盖地而来,刺得她眼睛生疼。
他从一片鲜红中走来,眼里是普度众生的悯然。一如现下不甘受屈的他。
突然想到什么,苏箬笠眸中寒光一顿,一记落冰掌直直朝他打去。
原本孤傲的身影瞬间化成飞烟,与此同时阵法应声而破。
狰狞的血红渐渐褪去,夜晚后山的景象逐渐铺展开眼前。
“荼蘼教教主,果然名不虚传。”耳畔响起药老有些戏谑的声音,此刻她却无瑕理会。
“可否把药给我?”
药老将早已准备好的忘忧草予她。
“多谢了。”
药老有些无奈的摇摇头道。
“姑娘不妨听我一句劝,有些东西不必太过执着。”
苏箬笠顿顿,缓缓开口道“我必须救他。”
见他这般,药老有些无奈的叹口气。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慌慌忙的跑了过来,眼里皆是一片惧意。
“药老,人命关天快将忘忧草给我。”
“宋公子,今儿实在不好意思,这药已经给了旁人。”
“就不能再破例给我一株嘛,人命关天啊。”
“实不相瞒,这药我这儿只有一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