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许辰出国的前三天,唐雨心接到了叶六传来的线报,好不容易逃到国外的楚薇,不知怎么得罪了那边的黑手党,为了躲命,不得不藏在贫民窟的某个地下室里,每天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
报告里附了一张照片,昏暗潮湿的角落里,衣衫褴褛的女人披头散发缩成一团,面色苍白憔悴,灰败的眼底透着无边的绝望和惊恐。
这是楚薇的近照。
唐雨心第一眼看到时,差点认不出来这是那个曾经明艳如斯,让时墨深爱了多年的女人。
对着照片沉默了许久,她给简欣打了个电话,开门见山便道:“差不多就行了,别闹出人命来。”
那边的人静了片刻,很快听懂了她的意思,不以为然地回道:“怎么?心软了?”
“……”
简欣撇了撇嘴,佯装生气地抱怨,“唐雨心,你可别不识好人心,我是在为你报仇雪恨。”
唐雨心沉默了下来,良久,才轻声说道:“我知道你是在帮我,但她已经受到应有的惩罚,已经够了。”
“哪里够了?我还没把她送去非洲呢。”
“简欣!”唐雨心严厉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语气稍稍放重了些,“真的,到此为止吧。”
简欣没吱声。
知道她的脾气犟上来了,唐雨心缓了声音,低低地说道:“这本来应该是我亲自解决的事情,结果,都让你们代劳了。”
简欣笑出了声,不紧不慢地开口:“我从来不觉得这个世上有什么该不该的,有些事情,你也不必太较真,只要结果对了,你管它是谁干的。”
唐雨心喉头滚动了下,没有接话。
简欣还是笑着,语气多了几分真诚:“雨心,我们都是希望你好好的,别什么事情都理所当然地自己扛着,我们又不是塑料姐妹花,帮你做一点事怎么了?”
唐雨心仍是维持沉默,心里却思绪翻腾。
她从小独立惯了,从没有想过要依靠别人解决问题。
楚薇的事情,她从头到尾几乎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事情就已经解决落幕了,这样的过程和结局,是她从来没有经历过的,有些没法马上接受这个现实。
就好像明明自己就是电影的主角,但由始至终,却只有围观者的戏份,没有半点参与进去的真实感。
回顾她走过的人生,小的时候,她一个人面对父母双亡的局面,除了奶奶,没有一个亲戚愿意站出来帮她,当时的绝望和无助,即使是现在也不曾忘记一分一毫。
而现在,她摊上了事,有朋友,还有一个他,都在默默地守护着自己。
唐雨心从不怨天尤人,但不可否认的,她从前的人生确实是辛苦的,但现在想想,她觉得自己其实是被上天厚待了,即使在那么昏暗的童年,她依然还有一个全心全意疼爱她的奶奶,陪着她长大成人一路打拼走过来,她收获了简欣等这样的挚友,还有许辰,如果不是那个家庭变故,她兴许这辈子都邂逅不到他。
不自觉的,心里溢满了温情,唐雨心嘴唇翕动了几下,声音沙沙的,“简欣,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主要工作都是你家小笨蛋完成的,我不过是个收尾的。”简欣想了想,嬉笑着问道:“对了,我听说他最近去了个新的公司上班?”
“嗯,是有这么一回事。”
简欣啧啧了两声,调侃着说道:“我还听说那家公司里美女如云,一个个身材比你火辣,脸蛋比你嫩比你年轻,你就不怕他被勾搭上给你整出事来?”
唐雨心顿了下,很平淡地说道:“我有眼线盯着。”
简欣噗嗤笑出声,“让我猜猜,该不会就是那个死活要拉他进公司的伊利斯吧?”
唐雨心没出声,算是默认了。
“我可什么都听说了,当初伊利斯为了拿下你家小笨蛋,不惜倾家荡产预支了五千万。”简欣优雅地叠起一边的腿,夸张地叹着气,“五千万呐,这肯定不是因为你家小笨蛋人值这么多钱吧?”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她的情报网,唐雨心认了,索性坦诚道:“不久前,伊利斯找了我,希望我能支持他筹备开创的新品牌。”
“我就知道他真正看中的,其实是你这个靠山,”简欣哼笑着,“那你怎么回复的?……答应了?”
“没有拒绝,到时看情况吧。”
简欣狡黠地眨巴眼睛,“你家小笨蛋要是知道了,大概会很伤心很失望吧?”
唐雨心默了默,“……到时再哄。”
简欣忍不住笑出声,喟叹着道:“好吧,你们俩,可真是绝配了。”
出国的这一天,全家人一起到机场送许辰。
“辰辰,到了那边,要听伊利斯的话,不要到处乱跑,知道吗?”这是柳依依第一百零八次地叮嘱了,但她还是忍不住又重复提了第一百零九次。
许辰点了点头,紧紧地拉着唐雨心的手,脸色闷闷不乐地。
登机广播再次响起时,他忽然后悔了,更用力地握紧掌心的手,声音涩涩的:“要不,我还是不去了吧……”
唐雨心听到他这话,有些没好气,板起脸训斥,“都到这了,你还胡说些什么呢。”
最后,许辰还是离开了,一步三回头地望着她,眼里充满了不舍和委屈。
柳依依毕竟是当妈的,儿子长这么大,还从没出过这么远的门,现在又看到他这个样子,心里更担心了:“这孩子,真得没问题吗?”
唐雨心定定地看着那边的人,没出声。
许寒也不舍得儿子,但也知道这些年把儿子宠坏了,是时候应该放出去走走了,“他从出生到现在就没自己独立过,难得有这个机会,让他出去闯闯也好,免得一直跟温室里的花似的,不过是去一年而已,很快就回来了。”
“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当然不心疼了!”柳依依锤了丈夫一把,眼睛有点红了,“辰辰一直在咱们跟前,就算不在跟前,也有心心照顾着,现在去了那么远的地方,万一被那些外国人欺负了怎么办?听说国外带枪都是合法的!”
说到末尾,她忍不住抹了一把眼角,忧心忡忡地看着登机场的方向。
唐雨心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安慰道:“妈,没事的,伊利斯会好好照看他的,我和他约好了,每天都电话联系,要是实在呆不习惯,到时候再让他回来也不迟。”
被媳妇这么说,柳依依有些不好意思了,强颜笑着说道:“看我,说这些泄气话做什么?我们都想着辰辰能有出息,他要是不受点苦,哪里会长大?”
唐雨心也笑了,低下头,手抚上自己的肚子,轻声说道:“其实,有件事情,我想告诉你们……”
启航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机舱里响起播音员甜美的声音,提醒乘客们注意系好安全带。
许辰还沉浸在离别的依依不舍中,对周围的一切置若罔闻,帽子压得低低的,焉焉地靠在窗口边上不说话。
伊利斯坐在他身旁,默默地翻了会报纸,终于还是扛不住他散发出来的低气压,无奈地开解他:“就一年而已,很快就回来了。”
许辰哼了哼,有气无力地应着:“你个孤家寡人,怎么会了解我们这种有妇之夫的心情呢?”
伊利斯被噎住,斜睨了他一眼,闷不吭声地低头继续翻报纸。
飞机起飞了,窗外两边的景物迅速向后倒去,许辰收回视线,往后一靠,闭上眼,忽然道:“我昨晚听到你和唐雨心的电话了。”
伊利斯翻报纸的动作一顿,很快恢复正常,状似随口地应了一句,“是吗?”
许辰睁开眼,认真看着他,“回国后,你想要出去单干,让唐雨心给你投资入股?”
伊利斯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含糊地“噢”了一声,敷衍地说道:“我的确有这方面的想法。”
许辰重新靠上椅背,然后是长久的沉默。
看他一脸漠然,伊利斯渐渐坐不住了,斟酌了会用词,小心翼翼地探问:“你该不会是在怀疑,我从一开始就对你动机不良吧?”
许辰扭头看向外面的白云,声音淡淡的,“难道不是吗?”
他对这个发现,其实也并不意外,只是多少感到有些失落罢了。
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他以为自己遇到了一个良师益友,结果却忽然让他知道,原来这个良师益友一直都在打别的主意,这样的真相无疑是让人沮丧的。
伊利斯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题,隔了好一会,才说:“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复杂,不过就是我先看上了你,而正好你身后又有像唐雨心这样的大靠山而已。”
许辰哼了哼,语气多了几分自嘲,“别解释了,你不用说我也知道,如果唐雨心不是我老婆,你根本不会费劲心思拉我进你的工作室,更不会掏出全部家底给我预支了五千万。”
伊利斯的表情有些窘迫,掩唇清了清嗓子,说道:“我承认,我确实有野心有企图,如果能得到唐雨心的支持和帮助,我能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和弯路,更快地实现自己的梦想。”
许辰扯了丝没有笑意的弧度,语调平平地说道:“我理解,其实你也没做错什么,我当时确实有求于你,而你也确实帮了我,”停顿了几秒,他继续说下去,“这份情,我是应该还你的。”
伊利斯皱了皱眉,无比诚恳地说道:“但不可否认的是,我一开始,是真真切切地是冲着你这个人而来的,许辰,我这段时间对你怎么样,你应该也都能感受得到,我是真心希望你能进步并且成长起来,我希望自己能创造出属于自己的品牌,这条路很长,而一个人走下去太孤独了,如果我们两个人能一起合手,一定能闯出属于我们自己的天地。”
这几个月的相处,他越发觉得自己挖到了个宝,许辰在这方面确实天赋异凛,很多东西教给他,他能在很短的时间内举一反三地列出新的方案,而且经常能做出意想不到的新创意。
随着后面对他的了解,伊利斯认定,许辰就是自己一直在寻找的搭档,他有这方面的才能,也有着许多人梦想不到的资源优势,因为他的身后不仅有唐雨心,还有简欣这样的大人物,如果能搭上简氏集团的资源,他何愁不能实现自己的梦想?
许辰没出声,神色隐在帽檐下,看不分明。
伊利斯定定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徐徐说道:“许辰,你这样的人,就是上天的宠儿,只要你肯努力,成功是必然的。”
星辰里遇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