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夏天的清晨很安静，只有少数几只早起的虫儿在鸣叫。房里的女孩酣睡着，突然，她自然地睁开惺忪的双眼，揉了揉杂乱的头发，闷哼了一声，极不情愿地掀开肚子上的绒毛毯子。眼皮又不自觉的闭上，睡神的脚步又缠上她，浓密的睫毛在她深黑的眸子上埋上一层阴霾。她拍打着自己白嫩的脸颊，脸上显现出巴掌红印，强迫自己清醒。

“加油，向婷落！”

她在脑海中整理了一遍今天必须完成的事情，以及一些浪费时间不必要完成的事情。高中两年的时间，紧张的学习完了三年的学习，这两年繁重的课务压得她喘不过气来。马上进入高三了，必须更加努力，合理利用时间才行。

那个自称是他父亲的男人仔仔细细替她安排了往后几年，高中努力读书，然后考上北大或清华，在常青藤院校读研等等一系列人生规划。

是不是自己今后的婚姻，他也要掌控？她自嘲。

糟了，车钥匙他还没还回来！

事实证明，喻锦阳总是会不经意间扰乱她的思维，破坏她的学习计划。

家中和学校的距离，需要三十分钟的步行时间，或者是踩踏自行车的十五分钟。

她合起词汇本，起身想去敲对门提醒，讨要车钥匙。但看了一眼时间，才早上五点四十，他会不会还没起？这样贸然敲门会不会给他妈妈留下不好印象？在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她决定站在家门口等着喻锦阳出门，因为她笃定，他今天也要去学校的，只不过她不知道他转学到哪所高中罢了。

……

喻锦阳是被母亲李友兰从被窝里扯着耳朵拎起的。

“人家姑娘在门口等了你快一小时了，去快去看看是有什么紧急事！”李友兰操着一口醇厚的乡音，说的话像鞭炮一样，“噼里啪啦”。

喻锦阳被吵醒了。

“疼……疼……妈，亲点！”他极不情愿的爬起床，揉了揉鸡窝般的头发，委屈道，“你还是亲妈吗？”

昨天搬家的活计太多，次日凌晨才结束，太累了。他看了眼时间，确认离上早自习还有空余时间，仔细地刷起了牙，搭理自己。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总不能这幅糟蹋样见她吧。

“你就这样晾着人家姑娘家！”李友兰女士倚靠在厕所门口，看着满嘴泡沫的儿子，一脸嫌弃，“要好好学习，明年就高考了！”见儿子毫无回应，她向儿子翻了白眼，“还真是亲生的……”

女孩倚靠在门上，手里拿着单词本，正在默背着高中书本上的单词。楼道上不时有人上下楼，并不能分散她的注意力。

现在的应试教育考英语就靠这几千个单词和一些简单语法，熟记它们，便能通晓全文，英语考试就成功了一大半，她一直坚信着。

对面的门打开了，是满脸笑容的喻锦阳妈妈。她宽大的衣袖掩盖中年发福的身躯，宽宽的脸庞满是和蔼，她问：“婷落，吃早饭了吗？”

“吃了，谢谢阿姨关心。”

“你妈妈呢？”

“出去了，可能最近有点事吧。”

“来，进来坐坐吧，你说吧，你和锦阳同岁，怎么差别这么大啊！你别看他，这两年在花在他读书上的钱还不多吗，这还没你一半勤奋呢！”

“一天到晚想跟他爸不干正事，这演戏能提高成绩吗！”

“妈，我要去学校了，您就待在家里安安静静做好您老的事情吧。”少年穿戴整齐，笑容满面地看着面前的女孩。他将母亲推搡着进屋，随手将门关上，“咚”的一声，门边扬起了沉积的尘土。

“钥匙呢？”向婷落平静的看着面前的人，按照对他的了解程度，她已经猜到他接下来要干什么。

“对啊，钥匙呢？”少年翻了翻口袋，愁眉不展，“好像不见了，可能昨天太匆忙遗漏在某个角落里。”他挠了挠额头，尴尬地笑笑。

“要不搭我的顺风车，我送你——电动车，比你自行车快。”

“我市一中。”

“巧了，这不是吗！我刚好转学在市一中。”他很惊喜，“以后的顺风车，随叫随到。”

这家伙绝对故意的。

向婷落紧抓着电动车后座到围挡杆，此时正在往学校赶，这车速飞块，让她很害怕。

“你为什么转到市一中，明明二中升学率更高的。”

“有你在，升学率算啥！”喻锦阳笑着，他的眼角弯成了月牙，风顺着他额前的短发，在张扬。“你呢？省重点不是更好吗，何必拘泥于这个小县城。”

“我……学校离家近啊！”妈妈是她十八年来的精神寄托，她不敢离她太远……

更何况，当中考完，也就只有这所学校发来邀请，面对着学费减免，奖学金等诱惑，她，心动了。

她沉默，抬头看着路旁的街道，这个她生活了十八年的小县城。少了点飞扬汽车的尾气，少了点年轻人的活力，少了点高耸的楼层，但有着回家时，熟悉邻居，那些独居老人的亲切问候，熟悉的蓝天白云，熟悉的人就在眼前……

“我恋家。”

她的语句，听着带有三分惆怅，七分漫不经心。

是吗，喻锦阳有些开心，两年前的他，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

“我这两年啊，跟着我爸，空余时间在剧组混了个眼熟。”

“是吗。”她想起了从前他的豪言壮志，将来成为和父亲一样演员的梦想。

反观自己，前路一片渺茫，长路漫漫，有的，只有成绩好罢了。

“我成绩平平，你成绩那么好，我想追赶你的脚步，就只能另寻出路了。”这也解释了这两年他离开的原因。

“学籍在这，回来高考。顺便体验生活。”毕竟这两年跟着父亲，酒醉迷金的日子过久了，他认真补充道，“我打算艺考，学表演。”

少年的眼神里迸发出一种光，一种名叫希望的光。

“挺好的，加油！”

反观她，有着那个男人的阻挡，自己的希望，何时能出现？更别谈梦想了……

……

早晨的风很和煦，教室里，李桐倚靠着窗户，粗壮的校服裤被翻至膝盖以上，露出两条白皙的大长腿，若无其事地搁在向婷落凳子的脚撑上，晃悠着。

她翻着崭新的英语书，桌上的课本被垒成一排，高得让她自我满足，认为老师看不见自己——掩耳盗铃一般。

她环视了四周，嗯，学霸认真背书，对于她碍事的脚，丝毫不在意。嗯，后排唯一的孤独之人，胆儿真肥，拿着手机看动漫。昨天这同志没来，卫生角的活计都推给了向姐儿。看前排，书太高，挡住了视线。

突然，与书本格格不入的嫩绿色，出现在门口。

她伸长脖子，看见英语老师身着嫩绿的轻lo裙。英语老师姓朱，年芳二十二，大学毕业带的第一届班就是高二（15）班，待人挺温和的，除了她。

李桐想不明白，就因为她英语很差，值得朱老师特别关注？连续三个月早读喊她上讲台，连续一学期重点检查她的作业。

不好，朱bich来了。

她慌乱了，今早是英语早读，然而对于英语，包括词汇和语法在内，她一窍不通。她用胳膊肘碰了碰同桌。

向婷落转过头，看着她挤眉弄眼的动作，眨了眨眼，一脸迷惑。

翻找出一张还算整洁的草稿纸，在上面写道，“怎么了？”

“救急，江湖救急，单词我没背！”李桐潦草落笔之后连打数个感叹号。

“巧了，我背了。”

“可我没背！所以需要你帮忙。待会我偷偷去厕所，帮我盯着老师。她如果问我，就说我肚子疼。”

“……”

李桐默认了向婷落答应了，她佝偻着身躯，试图躲避老师目光。不巧，碰到了从后面进来英语老师。

今天可以买彩票了，李桐心想。

“老师好，我去上个厕所。”她用手捂着肚子，假装一脸痛苦。

“去吧。”

奇了，按往常，朱bich会毫不犹豫地阻拦她，今天怎么了？真幸运！她一边想着，一边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直冲厕所。

临近下早读，李桐还没从厕所回来。

“借用大家几分钟时间。”朱老师站在讲台上，敲了敲。“这里讲个事。”

可能因为李桐这次，以后早读上厕所都不行吧，向婷落心中不由为李桐惋惜，以后这招没用了。

她以为老师要训诫李桐，早读过去了一大半，还没回来，然而并不是。

“因为个人原因，下学期我就不教你们。”她嘴唇微抿，眼睛中似乎含着泪光。

“离这个学期结束还有一个多月时间，希望同学们在我的带领下成绩更上一层楼，谢谢。”

“啊？”此起彼伏的疑问声，“问什么啊，老师？”

在班级老师的构成中，年轻的朱老师毫无疑问是搅动老年发动机的一股新型力量。大多数同学对她挺有好感的。

“大家别吵了，赶紧读书吧！”她擦擦眼角的泪珠，笑着面对同学们。

李桐从厕所回来，见课间班上的人没有到处走动，有些奇怪。打听知道事情原委后，说：“老师千万个，知己唯一人。”

她从向婷落用手环住她纤细的脖颈，试图安慰：“向姐儿，我不还在吗！”

“我没伤感，英语老师换哪个都对我没区别。”向婷落如实回答。“是吧，王子。”

后排的王子越抬起头，扶起鼻梁上滑落的金框眼镜，“我没意见。”随后，他继续拿起手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无情。”她开玩笑道。

朱bich真要走了？算了，她也没意见，多她少她日子还是要照常过的。

这一个两个，真是没救了，一个沉迷学习，一个沉迷动漫，李桐叹息。想出教室呼吸下新鲜空气，毕竟，十几平的教室空气供六十几人呼吸，有点发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