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来,”朱雀冲阿言一招手笑得灿然而美好。
阿言打怵。
这姑奶奶在卫鞅面前言笑晏晏天真无害,在别人面前却是一肚子坏水如混世魔王般的存在。
果然朱雀接下来说的话让阿言倒吸一口凉气。
“我打赌是不是赢了?”
阿言点头又摇头,引着朱雀到廊角道:“我可没同意跟小姐打赌,是你自己把密报抢走的。”
朱雀抬腿踹阿言一脚,却被他灵活躲开。
“你一个大男人顶天立地的,输了就得承认。”
“……”
“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小姐我没打赌。”
“你且耍赖吧!小心我向素素姑娘告状!”
一提‘素素’阿言全身的神经都紧绷起来,冲朱雀拜了拜:“小姐饶命!我输了便是。”
朱雀心下一得意,她五年前在枳故山上见他用身体为杨素素挡下梅石帮的剑时,便看出那弱柳扶风的女子是他心上人。
朱雀一扬眉:“早承认多好!来来来,”她一拉阿言的衣袖将他扯进廊内卫鞅看不见的地方,小声说道:“小姐我呢也不是得了便宜卖乖的人,我只要你做一件事。”她竖起一根手指晃晃了表示这是一件很划算的事“你只要跟守门的护卫说一声,我每次来的时候,别拦着我就行。这个月我打老夫人的幌子来这二十几次,下个月就不管用了。”
阿言嘴一歪,一个月也就三十天。
不知为何卫鞅下令不准朱雀踏入未央阁,但她精通易容每次又打着老夫人的幌子也没人敢拦她,所以一个月他几乎每天都可见到这姑奶奶七十二般变化混进未央阁。
但前几日卫鞅找来同样是易容高手的江湖人士做守卫。
所以这姑奶奶要想再混进来可就难如登天了。
原因很简单,同样是脸上戴一层皮的,谁还不认识谁啊!
朱雀见阿言久久不作答假意离开:“好些日子没见素素姑娘了……”
“别,”阿言求饶似地挡住了朱雀的去路“其实,小姐,你每次来未央阁为什么要走大门呢?”
他指了指头顶春日碧空。
朱雀恍然大悟,她一直把未央阁当家一直从正门进,但……
她冲远处碧落亭下冷峻面庞的卫鞅做了个鬼脸:“你不让我走正门,那我只好飞进来喽!”
她赞许地拍拍阿言的肩膀:“改天见了素素姑娘我可得为你说尽好话。”
阿言一喜,冲着朱雀远去的背影又拜了拜。
“阿言。”远处卫鞅冰冷声音传来,他快步跑到亭中,见卫鞅脸上寒意又凝重几分,不由低下头:“阁主,我是真没跟小姐打赌。”
卫鞅没就打赌劫黑货这件事表态,只是看着繁盛春花下朱雀远去的背影道:“未央阁的事定不要她牵扯进来。”
他知道自己未来要做的事惊险重重,他要护她周全,一分一毫都不想她受伤。
“我已暗示小姐轻功飞进来,但阁主自昨日起已经增派高手防卫不速之客。小姐虽轻功不差想是也突破不了他们防护圈的。”
卫鞅点点头。
阿言见卫鞅眼中担忧的神情消了几分,犹豫片刻终是把心里想说的话说了出来:“阁主,小姐来未央阁只是因为喜……心中常挂念你。”
阿言一个外人尚且看得明白,他身前智多超凡武功卓绝的阁主不可能体味不出朱雀对他的情愫。
心中常挂念,卫鞅摩挲剑柄,眼神复杂。
良久对着阿言说道:“阁中杂务繁多,是该添几个婢女了。记住,要好看的。交于素素姑娘细细调教着。”
阿言心中叹了口气。
他知道卫鞅要做什么。
只是,对那人太过残忍。
毕竟,她只在他面前笑得嫣然纯粹。
三月淮南春意浓,街市上卖花小贩挑着扁担来回穿梭人流叫卖杜鹃芍药类春花。
朱雀出了未央阁冲着春日碧空吹着悠扬口哨,小竹便火速急刹车至她身边。
“小姐,我是不是越来越速度了。”小竹眼笑成一条线。
朱雀弹了她一个脑瓜崩:“要轻功轻功不行,要易容易容不行,进不去未央阁你不就只能蹲在石狮子旁晒太阳等我了。”
小竹嘿嘿一笑:“小姐好歹给留点脸面,鞅少爷把你列入未央阁黑名单,我进不去还不是受小姐牵连。”
话音还没落便迎来朱雀抬腿一脚,那一脚不疼不痒惹得她又没皮脸一笑:“小姐我们是不是该回府了,昨晚就没在府里待着老夫人该着急了。”
十年前逃离京城后,朱雀卫鞅上峨山习武,老夫人便带卫锦,阮氏来到淮南。
因阮氏的哥哥阮修淳任淮南通判,阮家和侯府虽是亲家,但阮修淳为人清廉不屑做攀附之事,所以外人皆不知他一个小小淮南通判竟是当时侯爷的小舅子。侯府蒙难后,举目无亲若举家迁移往别地过于惹眼,在淮南可以打着投奔亲戚的幌子定居,外人也不会多关注,实乃权宜之计。
朱雀拦住卖花小贩,买下一株粉盈盈的芍药:“舅母喜欢戴花,这朵刚刚好。”
阮氏自醒来以后,真如高谷子所说得了失心疯,虽身体无大碍,但每日只知痴痴傻笑疯言疯语。
朱雀捧着一株芍药走进城西小梨花巷,踏进梨花掩映下不大不小难掩气派的府院。
淮南地理位置特殊,南衔南楚南吴两国,自祁国把凤台割给吕国后东面便接了吕国辖地。一地邻三国,加上祁国与各国通商贸易,淮南鱼龙混杂热闹非常。
但唯独城中西隅这条名为‘小梨花’的巷子,地如其名,大片梨花树掩盖下有着与淮南整座城相违的静谧。
她抬头看了看府上匾额书着气势横绝“卫府”二字,叹了口气。鞅哥哥那手好字写区区“卫府”两字未免可惜,应书“侯府”二字才能配得上。
“锦儿回来了!”在园中散心的阮氏见朱雀踏进府门,迎上来握着她的手。
朱雀心下一酸,把手中的芍药给她簪在髻上:“舅母,大姐姐在城中铺子忙呢!我是朱雀呀,你看。”
她用力戳戳腮边的肉。
阮氏笑笑:“哟!朱雀回来了,鞅儿没跟你一起回来?你们成亲了便不要整日分开,”说着摸摸朱雀的肚子“怎么还没个动静?”
朱雀红着脸握着阮氏的手:“舅母,我和鞅哥哥还没成亲呢。”
阮氏一听就要抹眼泪:“都成亲了还叫我舅母。”
朱雀见状赶紧哄她连连说道:“母亲不哭,是朱雀叫惯了。”
阮氏这才满意点点头喃喃道:“等侯爷从后唐回来了,你和鞅儿的孩子就该生下来了。”
朱雀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扶着阮氏进房门哄着她午休睡下,叹了口气进了老夫人的院子。
正午阳光晒得人懒洋洋的,老夫人置了把藤椅在梨花树下听阿瑞报今春各个铺子的进项。
“外祖母。”朱雀冲梨花下满头白发的老夫人喊了一声。
老夫人没应,示意阿瑞继续讲下去。
“大小姐打理的好,这几年不仅绸缎庄生意做的漂亮,就连前几年一直亏损的首饰铺今年也赚了不少银子。”
“锦儿是个能干的。”老夫人赞许地点点头而后又恨铁不成钢指了指朱雀:“你啊你,整日不着府,不是去未央阁就是去未央阁的路上,你就不能静下来跟你大姐姐学习学习打理铺子?”
朱雀见老夫人今儿兴致不高,便知有什么事惹着她不高兴了,笑嘻嘻点头:“外祖母说的是,朱雀以后要跟大姐姐好好学。”
老夫人没好气说道:“你就只动嘴皮子,脚就没往铺子里踏过一步。”
朱雀上前给老夫人捏肩笑道:“外祖母今日这是怎么了,谁惹您生气了您跟我说,朱雀替您教训他!”
她揉肩的力度掌握的极好,老夫人在阳光下舒服得闭上眼睛嘴上却依旧不饶人:“还不是你和鞅儿的事。鞅儿都二十有一,你也十八了。两个人也默契得很,谁也不提。你看你阮沐表哥,下个月就要和叶家女儿成亲了,阮府上下忙成一团,我可好生羡慕。”
原来是阮沐成亲惹老夫人眼红了,她笑笑:“外祖母,鞅哥哥整日都在未央阁,我一个月也见不了他几次面,您着急也没用呐。”
老夫人拍拍朱雀小脸:“他在未央阁不出来你就不能把他引出来?白长了一副好皮囊!想当年你外祖父周围身边莺莺燕燕那么多还不是被我牢牢攥在手里。”
朱雀好奇劲立马上来了追着老夫人问道:“外祖母快告诉我怎么做的?我也学学。”
老夫人招了招手,朱雀附上耳朵。
只见老夫人越说她的脸越红,最后红到耳根一跺脚羞涩跑掉了。
“记好了!以后用的上!”老夫人冲朱雀背影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