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脑子‘嗡’的一声,眼前一片空白,思绪如乱麻。
他原来喜欢自己。
他为她挡剑的原因,他对她那么好的原因是因为他喜欢自己。
不能否认,她当年有那么几个瞬间希望他不是章骞的儿子,这样他们之间便做无间隙的朋友。
但他似乎想要的比自己还多……
当年章韶光为她挡那一剑淬满毒液,但那一剑本该是刺在自己身上的。
看得出来,少时因中毒体弱影响了他日后习武,否则按照他少年时期的功力一路这么练习下来,很少会有能打赢他的人,出门在外也不用随身带着长林护卫。
是她欠他的吧……
如果她一直未和他有过交集,那日他便不会好心来侯府送包袱给自己,也不会遇上追杀自己的那帮黑衣人们,更不会用身体为自己挡剑了。
是欠他的……
朱雀沉沉叹了口气。
“我们府上对于公子口中的表小姐是谁看法不一,但没人能说出个确切来。不过长林说,公子有时会拿着一朵干花发呆,发呆的时候也会哭。我们便猜干花就是那位表小姐给的。”
朱雀仰头想想,自己好像从来没送过章韶光花。
“那是一朵什么花。”
“嗯……长林哥哥说,那朵花都泛黄了,不过看起来像是一朵秋海棠。”
秋海棠……
仲秋节时,她出街买糕点遇上他时确实戴的是秋海棠,因为那是她最喜欢戴的花,阿瑞给她戴上的时候还特意梳了个大人才会梳的云鬓配着。恰巧那日遇见了他,她低头向他行礼的时候,花掉在了肩头,他便要帮自己簪花,她躲开了。然后……
难不成,他一直把花带在身上,一直保存到现在?
现在,他还在想着她?
“你们公子现在应该不会再拿着朵干花看了吧。”
夙儿闻言摇头:“我前几日夜里去给公子送宵夜还看见公子拿着它发呆呢。映着月光看过去公子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似的。”
朱雀又叹了一口气,就算章韶光以为她死了,可经常这样偷偷地哭也太不像他的风格,失去一个人的悲痛,时间可以慢慢冲淡的,更何况,是十年。
人这一辈子满打满算最多也就十个十年,他这十年里竟还没有走出悲痛,她实在是觉得不该。
转过廊角到了花厅。说是厅,其实这房间并不是四四方方封闭的状态,而是东面邻着回廊的地方只几根石柱子支撑,与外面的回廊花园相连,可以边用膳边赏月赏花,极尽风雅。
此时,月光微泻,柔柔撒至廊角,投下一片花阴。
章韶光已坐在座上,看着檐角月牙出神。
待朱雀走进花厅时,章韶光才回过神来,上下打量她一番笑道:“这件月白裙最是挑人,你却能将它穿出别样之美,小八姑娘果然天生丽质。”
朱雀笑笑,对于章韶光嘴上的功力她是早有领会的,顾,现在无论被人怎么夸她都能形成一层屏障,自动屏蔽这些话语。
“章公子,我饿了,不知今晚有什么好吃的。”
早吃完,早完事,毕竟跟章韶光多呆一会她都怕他会算记自己。
毕竟章韶光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在他他们现在可是剑拔弩张,走错一步便全盘皆输的紧张关系。
虽然朱雀自己知道他们是而是儿时故交,他救过她几次,他喜欢自己,而她欠他许多东西。这些她恐怕都还不了。
好吧章韶光,朱雀心中暗暗对自己说道,我们现在是敌人,已经回不去过去的旧时光。敌人就该有敌人的样子,谁也不要对谁手软,放马过来吧。
端着锦盒的婢女鱼贯而出,一个接一个的往桌上摆着珍馐美味。
章韶光端起桌上的酒壶,缓缓给她斟了杯酒递到朱雀面前:“今日是小八姑娘第一次来别苑,这第一杯便是接风酒了。”
青花酒盏中散出阵阵酒香,待朱雀将它端起,欲一饮而尽时,忽觉这酒香中有股古怪的气息。
像是掺了某种毒药。
她自跟随髙谷子习武以来,髙谷子不仅教她武功,也教她用毒解毒的本事,所以天下毒药她均一一见识过,虽称不上是个毒药祖宗,但当个辨毒妙手也绰绰有余了。
此时酒中的毒药她恰巧识得,正是西域蛊毒草之毒,此毒虽要不了人的性命,但服药后便后丧失意志,不对外界设任何防备,经常被当作审讯工具来用以询问犯人心中隐藏得秘密。
朱雀微微一笑,章韶光,今日你可要栽在姑奶奶手上了。
她在习毒之时,因脑子笨,误食了不少毒药,好在髙谷子都一一给她解了。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她的身体比一般人更耐毒药的侵蚀,服下去顶多就是身上起个红点她挠个痒痒便没事了。
“小八姑娘怎么不喝?怕我下毒不成?”章韶光眸子带着笑意,纯良无害的模样。
朱雀摇摇头:“章公子的酒闻起来和一般酒不同,想是上好美酒了,我一时陶醉罢了。”说完,便端起酒盏一饮而尽,等待毒性上来。
章韶光不是要用蛊草之毒来问自己心中的秘密吗?那就卖他个人情好了。
很快她的嗓子便如火一般滚烫,连带着两腮都觉得火辣辣的,但这个毒药用在她身上也就这么点反应了。剩下的反应她只有靠想象来完成了。
“啊!我好晕!”
她很夸张的怪叫一声随即眼角瞥了眼凳子所在的位置,便要倒下去。
但,章韶光抢先在她倒在椅子上面时,将她拥入怀中。
她急得想要挣脱,但章韶光紧紧抱着她并没有松手的意思,如果她要清醒挣脱,那边要露破绽了。
无奈之下她只好喃喃道:“你个臭小子你……你把我放开。”
章韶光听见她在骂自己,笑了一声,抱她的手松了那么一点点。
“小八姑娘,我问你点事情,你必须如是回答。”
朱雀知道章韶光要动真格的了,便佯装失去意识的样子缓缓说道:“你……问便是。”
“小八姑娘同卫忘荆是什么关系?”
“他……他是我二哥哥。”
“是亲哥哥?”
“是”
“小八姑娘花神祭的出入牌是不是假的?”
“那是旬知州给我的,给我的时候就那个样子,我哪知道是真是假。”
“小八姑娘是不是同卫忘荆一起劫了硝石车?”
“硝石是什么东西?”
朱雀心里暗自偷笑,章韶光能问出这几个问题说明已经在怀疑她和鞅哥哥了。但她在他所认为的意识不清的状态下吐出来的事实,看样子能迷惑他一阵子了。
她想笑但笑不出来,一是因为不能笑场,而是因为这蛊草的毒和她所知的蛊草并不想同,她的脸越来越红,她也渐渐有控制不住毒性的感觉。
章韶光看着怀中的人儿两腮越来越红,在月白裙的映衬下显得面若桃花,不禁恍惚,将她看做另外一个人。
那个活在他记忆里的人。
“小八姑娘可愿给我做妾室?”章韶光低声道。而后又补充到:“但我会对你好,比对妻子还好。”
意志渐渐迷失的朱雀在用意志力控制自己完美回答最后一个问题,她虽听得不甚清楚,但还是听到了妾这个词立马气道:“我不会做妾室的!永远都不做!我要嫁给……”
她的意识已经完全丧失,不能自控。
章韶光并未介意她那句未说完的话,他的注意点全放在朱雀那句不愿做妾室的话上。
是啊!他太渴望得到她,渴望得有些丧心病狂。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太过分。
但她身上有表小姐的影子。
她实在像极了那个他少时便钟意的女孩。
他把她当作她的替身了。
但无所谓。
“小八姑娘,如果你想要做妻便得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为你改个名字,你以后不叫卫小八。”
“那我要叫什么?”
“朱雀,以后我便称你雀儿。”
迷迷糊糊的朱雀听见有人叫自己名字不禁笑了出来:“不用改,我的本名就是朱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