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韶光说三天之后来接朱雀去西街别苑,鉴于他说到做到,朱雀能在卫府待的时间只有两天了。
髙谷子当天晚上就搬去了未央阁说是有重要事情交给卫鞅。朱雀也没追在他后面问是什么事,毕竟髙谷子一年到头除了在峨山给老祖做饭是重要事,别的便没什么要紧的了。对此朱雀一点都不好奇。她反倒是好奇卫鞅知道自己要嫁给大皇子后一点反应都没有,昨日一整日连个书信都没有。
这不正常的平静反倒是让朱雀生疑了。
“按照鞅哥哥的性子,这个时候早就该把京城那边搅得不得安宁了,怎么会如此沉得住气呢?”
朱雀望着窗外梨树上日渐长大的青涩小梨托腮苦思,想不出一个所以然。
小竹坐在她身旁一针一线绣着帕子,边绣边傻笑。朱雀瞧她那样便知这帕子是给谁的。
“你啊你,你平日里绣的帕子都堆成堆了也没见你送出去一条。”
朱雀抢过她手中的帕子透着阳光看了看,原是一株芍药花。
“小姐快别取笑我了,就把帕子给我吧。我还有一针就绣完了。”
小竹急道。
朱雀抚着帕子上的花纹笑道:“想要帕子?”
小竹猛得点头。
“你去未央阁那边打听打听,你问问为何大阁主知道我要进京当皇妃的消息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的小姐,你就饶了我吧。我一个丫鬟能和谁搭上话?”
朱雀笑笑,一把将帕子丢到小竹脸上:“你说呢?我可跟你说,杨素素跟阿言之间有填不满的鸿沟,他们之间没戏。”
小竹两眼放光二话没说,冲出院子,半炷香的时间又飞奔回来,满脸红晕兴冲冲道:“小姐,小姐,阿言偷偷跟我说了!”
朱雀从座上忙站起问道:“怎么说的?”
“开始阿言不肯跟我说,后来我跟他说小姐整天以泪洗面吃不下饭,今早便病倒了。阿言一听小姐病了,便急了,偷偷跟我说,京中大皇子那边没有选妃的动静,这一切是章韶光的伎俩,但究竟他想干什么还不清楚。阁主便想将计就计,由着他来,看他想耍什么花招。”
原来如此,章韶光这坏小子,整天算计他们,但我朱雀也不是吃素的,你想看戏,那我便演给你看。但……既然卫鞅早就知道了,为何不告诉她呢?也好让她有个演戏的准备才是。
“阿言说,阁主之所以不告诉小姐是怕小姐知道真相后兜不住秘密……”
小竹说了半句看了看朱雀的脸色,便咽了咽口水没往下说。
朱雀咬牙道:“好啊你个大阁主,竟放心让我去敌营,你给我等着。”
雕花门外,有一倩丽身影走来,还没掀开珠帘,便听见屋里人嗔怒的声音。
卫锦笑了笑,接着朱雀的话道:“原来鞅弟是想把探密的重要任务交给你呢!怪不得一直没个动静。”
她这一番话成功转移朱雀的怒气,让她恍然大悟。
“大姐姐说得对,我去是探密去了,这么重要的任务也只有我能做的到了。”
一件事,一旦往好处去想,人也就便得豁达,朱雀舒展眉头,心中对卫鞅的不满立马消失不见。她起身亲自给卫锦倒了杯茶,笑道:“大姐姐今日看着比昨日气色还好呢!李宣那家伙还真是神医妙手。”
“你啊你,总是没大没小的,要叫李神医才对。”
卫锦柔美的声音说到李宣时音色便又柔了几分,透着些许情谊。
朱雀看得透透的。
卫锦和李宣,一个病人,一个大夫。李宣这个怪脾气的煎药喂药事事亲力亲为,这些时日下来,两个人不擦出点火花才是怪事呢。
但卫锦乃大家闺秀,即是来了淮南经营铺子,举止言语都规规矩矩的,由她向李宣表明心迹是不可能了。李宣那个德行,嘴硬得很,让他主动跟卫锦表白也是没指望。
这两个人,看得朱雀着急。
“大姐姐,你自受伤一直待在府里肯定闷坏了,要不然咱们出去逛街去吧,把李神医也叫上。”
“叫上他干嘛,他一个男子,跟着我们一起逛街指定不喜欢的。”
朱雀一笑随即吩咐小竹去叫李神医在门口等着一起去逛街。
”大姐姐,你看着吧。李神医指定比我们早出现在门口呢。”
果然,待朱雀换好衣服同卫锦一起走到府门口时,李宣早在正午阳光里站着了。
初夏的正午已有热意,李宣脑门上已经冒出了汗珠。
朱雀不禁笑着侧身对卫锦悄悄说道:“你瞧,他老早就在这里等着了。”
卫锦满面红晕笑而不语。
“对了,大姐姐,我们今日出街,你得把这个戴上。”
朱雀从怀中掏出面纱,系在卫锦发髻后。元淞仍在淮南,若再次被他撞见可不妙。
想着朱雀也给自己系了个面纱,一是为了不被髙谷子骂,而是为了不在街上被人认出来。若是未来皇妃出街,那淮南的街道可能要水泄不通了。
二人乘轿,李宣骑马,就这么去了南街最繁华的街市。
约莫行了两盏茶的时间,三人到了街市口,下了车马,朱雀故意走得慢,给李宣接近卫锦的机会。卫锦先是不好意思,一步三回眸等朱雀赶上来,但朱雀又是鞋子掉了,又是手帕不见了满地找手帕的,渐渐的,卫锦便不等她了。同李宣一起边走边逛。
朱雀远远得在后面看着,用手隔空比划着二人的距离,眼看着他们之间距离越来越小,朱雀奸计得逞般仰头大笑。
就这么一仰头,笑了一阵的功夫,她迈出去的步子便结结实实得踩到个脚。
她有那么一瞬间感觉,那只脚,就像是碰瓷。不偏不倚得就那样出现在自己脚底下。
她讪讪一笑欲道歉,但看清来人面目,她得笑僵在嘴角,又那么给强压回去了。
梅执礼摇扇笑得诡异,欲把戴面纱的美人看穿。
他听闻南街街市最为繁华,便闲着无聊逛逛,没成想这一逛便遇上一个大美人。
看婀娜有致的身影,以及那双倩丽眸子,梅执礼觉得眼前的美人同花神祭那晚的美人不分伯仲。
“姑娘踩我脚了。”
朱雀点点头,酝酿一番说辞。毕竟对付梅执礼这样难缠的人,不用点脑子是远远不够的。
她冥思苦想一阵子,嫣然一笑:“奴家有急事,一时走快了些冲撞了公子。我家相公就在街边码头做工,我得赶着给他送午膳去,他这个人……”
对面美人还在说个没完,梅执礼摇扇一笑。
他自幼跟随武林各路高手习武,不仅练就了一番好身手,也在蒙面习武时练就一番好听力,所谓听音辨人的功力,他敢称第二,世上便没人敢称第一。
即是对面美人把自己声音装成软糯淮南女人家,他还是在听见她声音的那一刻,便知晓了她的身份。
“卫姑娘可真是喜欢扯谎,谎言一个接一个也不脸红。”
梅执礼缓缓道理句,凤眼微眯,等待她反应。
朱雀僵在原地,难以置信抬头看着摇扇潇洒一笑的梅执礼。
这个丹凤眼怎么看出来的?髙谷子给的纱乃绝品,虽轻薄如蝉翼,但从外绝对看不到戴纱人的面貌,就连连的轮廓都难以瞧清楚。他又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一下便认出自己的呢?
但,鉴于现在的场面,打死不承认是朱雀最好的选择。
她清清嗓子,笑道:“公子认错人了我……”
话还没说完,只见梅执礼手中的折扇扇柄处推出一把利刃风驰电掣般冲着朱雀发髻后系面纱的地方扫了一下。
面纱便悠然落下,而朱雀的发髻上的珠翠步摇却动也未动。
好霸道的功夫,朱雀惊得睁大眼睛。她本身虽不算是武林高手,功夫也算拿的出手的。但在梅执礼面前,她甚至都看不清他出招,更别谈有还手的机会。
这种功夫,只怕只有卫鞅能和他打对手了。
面对朱雀的目瞪口呆,梅执礼视若不见,只是笑笑:“卫姑娘好久不见。”
“不见你个鬼啊!前天你还去我家提亲去了。”
朱雀啐了他一口,捡起地上掉落的面纱绑在耳后,她并不像被一群人堵在街市上。
绑完面纱后,她上下打量梅执礼:“你得有三十岁了吧,怎么还未取亲?”
梅执礼少见得沉下那双丹凤眸子,但很快恢复往常模样笑道:“娶是娶过,可没有喜欢的。妾室有几个,妻子却没有。”
不知为何,这句话听上去很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