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建文九年冬。
文帝重病,托太子于平江惠王,而后宾天。
次年,永安元年,太子司马煜继晋国大统。
因其继位于幼冲,晋明德太后与平江惠王受文帝之遗命辅政。
后明德太后患肺痨之疾,于永安七年病逝。
至如今,永安十四年,晋国朝政是由平江惠王一人把持。
也因此,平江惠王在朝中权势日益壮大。
永安十四年初,平江惠王该晋国之封爵之制,自封为晋王。
自此,晋帝司马煜成为名副其实的傀儡皇帝。
晋国皇室一脉,自文帝一辈,血脉渐少。
文帝只有一子,就是当今的晋帝。
文帝之弟,即是自封为晋王的司马昀,他也只有一子,名为司马雍。
永安十四年初,司马雍被封为平江岐王。
……
晋王府,中堂。
司马雍跪在堂中,泪流满面。
“父王,您可得为孩儿做主啊!孩儿只是想进药谷,那厮竟杀了孩儿的人,简直不把父王您放在眼里!”
司马昀生着一张方脸,偏又剑眉星目。
其鬓发斑白,坐于上座,双目闭合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自己的儿子,自己心中清楚。
若不是司马雍主动挑事,放外药谷又怎会杀他的两个随从。
见司马昀不做声,司马雍有些急了,他这次回来,可是遭了好一顿嘲笑,不报此仇他誓不为人。
良久,司马昀缓缓睁开双眸,说道:“雍儿,为父让你学帝王之术,你看不上,偏要去混迹江湖,如今你也见识到了,江湖岂是那么好混的?”
司马雍沉默不言。
司马昀又道:“方外药谷,门人弟子数万,就连朝廷中的太医,也大多是药谷门徒,你拿什么跟药谷斗?”
“父王,孩儿受不了这个气!我要报仇!”
司马昀长叹一口气,才问道:“何人杀的你随从,又是为何要杀你随从?”
“父王曾说过,麟书不是书,而是剑?”
司马昀面色一变,他可不记得自己对司马雍说过这句话。
难道……
他想起了那日在皇宫,他与兵部尚书的一番谈话,莫非被这小子听了去?
“是说过。”既然司马雍已经知道,他不承认也没用。“怎么?你见过麟书?”
司马雍猛然点头:“孩儿见过,那麟书剑首是否是麟头?那日……。”
他没有隐瞒,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述一遍。
司马昀听完,却是眉头紧蹙:“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急不得。”
……
我叫金大夫,并不是一名大夫。
我叫金大夫,是北嵇人,自小长在郡城,家里算不得多富贵,却也不缺钱财。
我叫金大夫,是一名普普通通的蜀山弟子,也是蜀山客栈总店的小小掌柜。
因为在外人面前,我一直表现得温和、谦虚、大方、善良等诸多好的人性品质,便被人送外号‘金大善人’,北嵇城稍微有点地位的人都知道我‘善人’的名号。
但其实,我并不善良。
至少,我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我是一个双手沾满了鲜血的人。
我杀过无名小辈,杀过江湖中人,也杀过朝廷大臣。
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因为我是一名杀手,杀人是我最擅长的事情。
我以为我这一辈子都会杀下去,直到……
那是两个月前,我收到暗杀本郡郡守的悬赏。
本郡郡守,上任五年,毫不作为,我也早看不惯。
我是杀手,但我是一个有性格的杀人,我觉得是好人的人,不会杀。
所以,我杀了本郡郡守,不曾想其门客有数十人,我被围攻,身受重伤,只得跳入嵇河逃命。
许是因为伤重,入了水便昏迷过去,待我醒来,见到了韵娘。
是韵娘救了我,她是一个寡妇。
年初的时候,丈夫重病缠身,便想冲冲喜,谁知刚拜完堂,她的丈夫就死在堂中。
喜事变丧事,韵娘也因此不受待见,被赶出了家门。
娘家嫌丢人,不肯让韵娘回家。
韵娘无奈,只好在城中寻了一份洗衣的差事。
后来,她在河边洗衣,将我从水中救起。
为治我伤势,韵娘不辞辛苦,多做了几份工,每日起早贪黑,所得来的银钱,除了买米粮,都给了春秋医馆的大夫。
我猜想,韵娘是想治好我,好让我当她的丈夫,毕竟我当时的行为与傻子一般无二,从未说过话,白天看着房顶,晚上还看着房顶。
半个月前,为我治伤的大夫察觉到我的不同,便劝我入蜀山,直到那时我才得知药谷并入了蜀山仙剑派。
我考虑了很久,觉得韵娘适合做我的媳妇,又为了感谢大夫治伤的恩情。
半个月前,我加入了蜀山,被元神长老任命为蜀山客栈总店掌柜,明面上管理客栈,暗地里收集情报。
……
十月底,秋过天凉。
金大夫衣着单薄,才一踏出家门,就被冷得一哆嗦。
韵娘自屋内走出来,手中拿着一件厚披。
“大夫,来披上,暖和些。”
“不披不披。”金大夫连忙拒绝。
韵娘道:“天转凉,你的伤又才好,还是披上的好,免得又染上风寒,让人忧心,待日出暖和些了你再取下来不迟。。”
说完,她也为金大夫系好了披风,丝毫没觉得自己所说的话有不妥,直到……两人四目相对。
约莫对视了四个呼吸,韵娘脸颊逐渐变得绯红。
意识到了这一点,她赶忙推开金大夫,退后了两步,也低下了头。
这……是羞怯了?
金大夫微愣。
“好,我这就走了,你……。”说着,金大夫词穷,顿了顿,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才又道:“你若在家里待得闷了,便来寻我。”
闻此言,韵娘心跳更快,甚至有种窒息感。
金大夫不是普通人,听到她的心跳,心中愉悦,脸上却没有半分表露。
“嗯。”韵娘微微点头,发出细弱蚊虫的声音。
“等我回来。”
生硬得说出这四个字,金大夫转身离开。
出了院子,走了两条街,一辆马车在等着他。
车辕上是一老车夫,他上了车,展开手中的信卷,上面有两行字,他扫了一眼,将其收入袖中。
“去客栈。”他对车夫道。
信卷是车夫给他的,里面的内容简单来说就是,北嵇郡有一个狂刀门,狂刀门与穿云寨关系密切。
而穿云寨覆灭,狂刀门便散布谣言,说蜀山弟子滥杀无辜。
金大夫想笑,可是他从未笑过,不知道怎么笑。
覆灭穿云寨的,一位是掌门的师妹,一个是掌门首徒,还有一位十二年前便成名的叶君愁。
说句不好听的,金大夫觉得狂刀门在找死。
消息要传回蜀山,狂刀门也要敲打。
转念之间,金大夫做出了决定。
不多时,马车行至蜀山客栈,金大夫下了车,一阵冷风吹来,他紧了紧披风,脸上虽凉,心中却是暖暖的。
进了客栈,过了前厅,来到后院,金大夫走入地窖。
地窖里有一条暗道,通过暗道,则是一处暗室,暗室大门打开,他走了进去,伸手扳动烛台,一道暗门开启。
他走了进去,里面是一处巨大的空间,有很多书架,书架上摆满了册子,还有许多人在行走,汇总收集来的信息。
“掌柜!”见他进来,众人行礼。
“金刀门散布谣言,事关掌门师妹、首徒,马上传信,请掌门定夺。”金大夫的语气不容置疑。
他的助手走了过来,欲替他取下披风,金大夫拦住,道:“我自己来。”
他取下披风,小心折好,如放置心爱之物一般,将其放入一黑木匣中。
待他放好,助手才道:“昨夜,金刀门与郡内豪族达成合作,今日又会出现许多谣言。”
“之后,金玉剑门的于天瑞出现在狂刀门中,还请了歌姬舞妓。”
“丑时三刻,于天瑞离开狂刀门,去往门神拳派。”
……
助手一一禀告,金大夫静静听了一刻钟,心中也有了决断。
“传信蜀山,金玉剑门欲联合武林诸派,坏我蜀山名声,请掌门决断。”
“诺!”
金大夫心如明镜。
药谷并入蜀山,而不尊殊云山号令,等于不将殊云山放在眼里。
而柳婵图于武林大会,一人压数十先天武人,以至于宗师武人不敢上场。
她还当众抚了江玉樊的面子,江玉樊又岂能罢休?
金大夫相信,不出半个月,蜀山弟子残害无辜的谣言便会传遍整个南晋武林。
谣言止于智者?那是安慰自己的话。
当整个武林都在说蜀山弟子残害无辜,那谣言也就不再是谣言,而是事实。
金大夫感知了一下体内灵气,嘴角一弯,笑不似笑,怒不似怒。
“世界已经变了,宗师?武人?呵呵!”
……
南晋,秋叶城。
此城乃边城,因为李献这位守将的离开,南蛮蠢蠢欲动。
而今,李献归来。
南蛮不甘心,遂攻城。
李献立于城楼之上,手持银戟,威风凛凛。
下方,南蛮已向城而来。
“准备,放箭!”
李献一声令下,旗官挥旗,箭矢密密麻麻,落入南蛮军中。
南蛮军没有停下,他们如野兽般,越见血腥愈是凶猛无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