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回到了屋子里,世子带了大夫匆匆赶到。随后世子的父母也赶了过来。
他们全都是一脸担心又心疼的看着林夕。
“咋好好的还被狗咬了呢?”其母心疼的询问。
“听闻最近河堤之上疯狗多,浩儿,你怎么能带林夕去那不安全的地方呢?”浩儿的爹质问浩儿。
浩儿不说话,低着头,很自责。
“哎,你就少说两句吧。看看大夫怎么说。”其母拉扯了其父。
大夫检查了伤势说“:这伤口咬的不浅,幸运的是伤及脚踝并没有直接伤到上半身。若是伤到了上半身,只怕毒素会迅速进去心口。那才真的叫做无力回天。”
接着,大夫从药箱中取了一个罐子,打开罐子里面是蠕动的蚂蟥。
一条条蚂蟥在罐子中纠缠,身上还有黏丝丝的黏液,恶心至极。
林夕吓得捂着胸口连连后退。
大夫解释道“:这是蚂蟥,是我平日里专程养的。它虽吸血,但不致命。如今用它来吸出毒血,再配上几副药便能好。”
“呃……”其母恶心,将头埋进了其父的肩膀上,不敢看。
小鲁哥则是一脸担心的站在一旁手足无措。
大夫将蚂蟥一个一个放在林夕被咬的腿上,林夕微微吃痛的呻吟。
小鲁哥坐到林夕身边让林夕靠在他的怀里,表示安慰。
从门外风风火火跑进来一个丫鬟,慌张的敲了门行了礼便急急忙忙的对小鲁哥的母亲说:“门外有人带了一条死狗,说是咋们姑娘给毒死的,要讨一个说法。”
“什么人?我看他是睁眼说瞎话!今天一天我都和林夕在一起,哪见过什么狗,怎么可能毒死他家的狗?让他莫要在这儿疯闹,直接轰出去。”小鲁哥生气,下了命令。
“是。”小丫鬟得令,匆匆出了门。
“浩儿,你看会不会是咬伤林夕的那条狗?”其母提醒。
其父严词到:“连你都说,可能是咬伤林夕的狗。那林夕姑娘哪有功夫给那只狗下毒?逃的时间都没有。”
“你说得对。”其母思虑,点头肯定。
可没一会儿,林夕腿上的蚂蟥纷纷从腿上掉下来。
“啊!老夫的蚂蟥。”大夫心疼的跪到了地上,去捡那些已经一动不动仍旧有些干瘪的蚂蟥。
大夫心疼极了……
“这是怎么回事?”小鲁哥问了出来。
林夕见比也是一脸惊讶,茫然。
小鲁哥回头看林夕,林夕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大夫,您这蚂蟥怎么了?”其母问出来。
她不敢提死了这两个字,怕触到了他。
但是,此刻大夫已经悲痛欲绝。
“啊……老夫静心挑选,从小培育的蚂蟥!这些蚂蟥都是老夫日日用最新鲜的猪血喂养长大,每一条都是老夫的心血啊!”
捡起蚂蟥,大夫似乎突然醒悟了。他突然跌坐在了地上,指着林夕,愤怒的大喊:“一定是你,你这个毒物!”
“大夫,身为一个医者,你怎么能这么说林夕?”小鲁哥气急败坏。
“前几日,你们请老夫来为这姑娘看病。说是黑鼠碰了这姑娘,让我匆匆赶来。结果倒好,这姑娘好端端的活着什么事情都没有。老夫还以为你们同老夫一样老眼昏花,一时看走了眼。”
“今日又有疯狗咬了这姑娘,这姑娘一点儿反应也是没有。结果疯狗被毒死了。人哪能有时间去毒那只狗?显然是这姑娘的血就是毒,毒死了老夫这几只蚂蟥啊……老夫的蚂蟥啊……”
小鲁哥不反驳了,低头沉思。
“浩儿,真有此事?这林夕姑娘果真碰过黑鼠?”浩儿的父亲惊讶极了,问此刻不言不语的小鲁哥。
“确,确有此事。”小鲁哥沉默半晌,犹豫着回答。
其母匆匆走过去,将浩儿拉了出来,指着林夕对浩儿说:“浩儿,为娘觉不允许你娶一个毒物!”
其母拉走浩儿的时候,林夕差点从床上掉下来。再听见原本站在自己这一边,不停教说自己去拿下自己儿子的浩儿母亲,林夕瞬时流下泪来。
林夕泪眼汪汪的看着小鲁哥,希望他可以相信自己。
然而,小鲁哥则进退两难,很是犹豫。又被他的母亲拽得死死的,小鲁哥便是一步也没有朝前走。
大夫捡完了地上的蚂蟥,悲痛欲绝的收拾东西走了。
其母愤怒的拉着自己的儿子从林夕的小房间里走了出来,其父紧随其后。
浩儿的母亲交代下,林夕的房间连个丫鬟都没有留下。
临走之前,浩儿的母亲严肃的交代林夕:“这儿以后没人再留你,天亮之前你自己赶紧走吧。”
说完便揪着小鲁哥的耳朵离开了。
不算大的房间,此刻倒是清净了许多。房间内的摆设一如来时那样,不曾有太大变化。
阳光透过窗户射进房间里,整个屋子呈现淡黄色的暖调。
然而,明明看着温暖的房间,林夕的被子里却感觉不到温暖。
林夕的泪一滴一滴的向下流,她现在可以放声的大哭了。因为再也不会有人进来打扰她了。
“诶诶诶……咳咳,唔……”林夕放声哭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明明我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连他也不肯相信我?
肯定是在太虚殿的时候吃过太多的毒药,所以现在身体里流淌的都是毒血。
吴尊者,我恨你!
你毁了我一辈子,你毁了我所有对未来的向往。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那么爱我,而我也那么喜欢的人。我只是想如同平凡的女子一般结婚生子,难道就这么难吗?
身体里承载着毒药,怕是割破手指整个府上的人都会不敢靠近吧?会将自己视为怪物一样每天看着吗?
所以,和小鲁哥是永远也没有可能了是吗?
可是我爱他,我真的很爱他。
第一眼见他的温柔,再到后来的坦诚。尽管中间有很多隔阂,但是却一点点成为了与他走近的助力。每天和他在一起的日子都是那么那么的快乐。
可是,从此以后就再也不能看到他了吗?
他不会再如同从前那样关心我,不会再为我系上五彩丝绒,也不会再配合我的一次次撒娇为难……
如果真的是这样,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这世间再也不会有人是他,再也不会有人如他。
还不如……去死了好了。
“这儿以后没人再留你,天亮之前你自己赶紧走吧。”
浩儿母亲的话一直萦绕在林夕的耳边。
我应该怎么做才能挽回这一切?
应该是,什么也做不了了吧。
林夕这一哭就从中午哭到了黄昏,这期间谁也没有来过。
林夕顶着又红又肿的双眼,一直默默注视着他们离去时大敞开的门口。
她一直期盼着,等待着会有谁过来。
然而,谁也没来。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林夕最终还是走出了那间她呆了近一个月的小屋子。
冰冷的残虹照在林夕的脸上,林夕拿手去挡,竟然感觉到这红光竟比中午的艳阳要刺眼。
小院子里冷冷清清,那日雨后所种的紫藤此刻却开得格外鲜艳。悠悠的还传来淡淡清香。
只是,这紫藤的主人却再也没有心情去欣赏。
林夕出了院子,一路走到后门。路过的小丫鬟无不远远的避让三分,生怕林夕会一个转身对他们怎样了。
“我有这么可怕吗?”出了后门,林夕自言自语。
“啪!”刚出门,门就被不知名的哪个丫鬟或家丁迅速关上了。
好似她是一个瘟疫似的。
“三十六离宫,楼台与天通。
阁道步行月,美人愁烟空。
恩疏宠不及,桃李伤春风。”林夕一路自言自语,路过热闹的街市,不知不觉又来到了观潮的位置坐下。
“姑娘,想吃点什么啊?”此时,或许因为龙舟已过人潮散去。也或许疯狗一事四处传播的缘故,此时在河堤之下的小店皆是空空如也。
“随便吧。”林夕悲痛欲绝,有气无力的回答。
现在什么东西对她来说都是无所谓了。
“好的,您稍等。”店小二也不纠缠,很是识趣。
“吃点粽子吧,今天最适合的就是吃粽子了。姑娘请用。”店小二快速的就端了几个粽子给她。
看着盘子里绿油油的叶子,林夕刚想喊住店小二,却见店小二已经进去忙活了。
这个树叶怎么吃的?
林夕心里想着,拿起那肥硕的叶子左看右看。
尽管心情低落,但是林夕的肚子咕咕叫。正巧来了这店子里,林夕决定吃饱了再说。
因为若是真的寻死,也只不过重新回到地府。
悲伤不会停止,难过不会消失。
摸着里边是软软的,难道是别样的美食,就着树叶一起吃的?
看不出倪端,林夕决定直接下口。
刚张开嘴,正欲下口。
“姑娘,这东西可不是这么吃的。”听到这句话,林夕停了嘴。回头,再次看见那个买五百丝绒模样清秀的摊贩。
“这个怎么吃的?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个玩意儿。”林夕虚心请教。
“姑娘,你的眼睛怎么红了?”林夕回头的第一眼,摊贩便看到了林夕红肿的双眼。
他的眼底含笑,眉头却拧着。似乎是在故意不让自己的情绪蹦掉,让林夕会觉得难堪。
林夕现在的样子一定很好笑吧?或许哭得跟个大花猫一样,眼睛肿得像馒头吧。
林夕拿袖口随意的擦了擦双眼,有些哽咽的回答“:刚刚哭了一场,没什么。”
“是因为你的情郎吗?”一般人大概都会这么想吧?一个人哭泣,身边却没有自己的恋人,多半会以为与对方吵架了吧。
“不是,是因为我自己。我好难过,没人理解我。我真的好想好想去死,一了百了。可是我又知道,我不能死。死了,结果也是一样的。该面对的,还是得重新面对。肚子饿了,走到这里便来吃点。”林夕解释。
死,对于一个鬼差来说与在身上划了一道口子是一样的结果。
不过是当时疼了那么一会儿,到最后该面对的一样不会少。
世间最痛苦的莫过于此了吧?
连想死的机会都没有。
“我给姑娘你的丹药还没有吃吧?”小摊贩已经坐了下来,并且拿起了林夕盘子里的一个粽子。
“还没有,忘记了。”林夕学着那摊贩将粽子上的线打开,然后将叶子剥开。
“也亏你想得开,若是换成一般人,现在估计也就躺在那对面的河里,成为一具浮尸了。”指着对面的河,说完那人吃了一口粽子。
“我也想死,死了多好啊。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管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感觉到心里一阵阵的痛。”林夕捂住胸口,不禁又掉了一行泪来。
想起当时的情景,林夕还是会觉得无比难过。
“我这儿还有一味药,是高价从他人手中所得。它可以让人神散而具,具神而散。若姑娘真的想寻死,我可以将此药赠与你。”小摊贩看似漫不经心的诱惑林夕。
“这样死了,还能入六道轮回吗?”如果说这样三魂七魄都散了,还能入六道轮回么?何况,人间能有这种药么。这人不会是骗她的吧?
“很可惜,这样死了定是入不了轮回的。如若你真想解脱,又何必在乎死后是否能入轮回呢?这尘世间你还有什么好留念的吗?”
有淡淡蓝色的光趁林夕沮丧没有注意的情况下从头顶慢慢降落在林夕的脑袋上,渗入林夕的大脑之中。
林夕低下头,垂头丧气的说:“没有了。”紧接着,林夕的神色便没了光。
“你应该也不想带着一排狗牙印死去吧?在吃这“散魂丹”之前,你先把我给你的那颗解疯狗毒的药吃了吧。”小摊贩好心提醒,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林夕跟着了魔一样,很听话的从怀里摸出瓶子,倒出药丸丢进嘴里,吞了下去。
那是一种甜丝丝,却又很清凉的薄荷味道。
这个味道很熟悉,但却更为甜腻。林夕记得,好像在什么时候吃过。
待林夕吞了药,那人才将所谓的“散魂丹”拿了出来,给了林夕。
林夕没有立刻吃掉,而是放进了怀里。
“林夕!”身后有人喊她。
温柔的声音让林夕立刻反应过来,回头对那人招手,大喊:“我在这儿!”
林夕此刻的眼里又出现点点星光。
“等我!”小鲁哥气喘吁吁的朝林夕奔跑过来。
“好!”林夕开心的回应。
然而,林夕没有发现,坐在她对面本来还开心吃着粽子的小摊贩此刻阴了脸。
他恶狠狠的盯着朝这边跑过来的小鲁哥,一副要撕碎他的模样。然而,小鲁哥的眼里只有林夕,并未察觉。而林夕的眼里也只有小鲁哥,没有回头。
“哼。”小摊贩扯了嘴脸,冷哼一声。很是不屑的看着因为高兴而不断靠近的两人。
林夕因为太开心没有听见身后传来的冷笑。
她很高兴,小鲁哥还是相信她的。
她高兴,还好没有真的寻死。这样就真的再也见不到小鲁哥了。
她很高兴,她真的等到他来找她了。
就在小鲁哥快走进林夕的时候,林夕突然很难受的捂住了肚子。
肚子里传来一股暖流,暖流像疯狂的猛兽冲向她的心口。
顿时,她感觉到心慌气短没有力气。她的手,渐渐出现金黄色的鳞片。
黄昏下,金色的鳞片发出耀眼的光。
一点一点,越来越强,越来越亮。
让原本还高兴的奔过来的人儿,渐渐停住了脚步,最后吓得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的心莫名欢快的跳起来,他的嘴巴已经成了O型,眼睛瞪得很大很大。
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他。
他眼睁睁的看着林夕难受的捂着肚子,然后双腿情不自禁的并拢起来,胳膊上渐渐长出金色的鳞片,最后额头上也渐渐布满鳞片。
他的心里只有害怕,不敢上前安抚此刻表情极其痛苦的林夕。
反而,他的心中现在只有一个字——跑!
但是,此刻他的双腿颤抖,前进不能后退不能。大脑更是一片空白。
一瞬间,林夕的身上散发着金黄色的光芒,那不是人类会有的光。
“啊!妖怪——”突然恢复意识的小鲁哥撒腿就跑。
“别——”走。林夕想喊住他,可是喉咙却突然发不出声音了。
她伸手去摸,脖子那里突然很紧,而且摸着有凸起的鳞片。
“你是妖,他是人。你们,永远也不可能。”身后传来某人好心的提醒。
林夕艰难的回了头,面部扭曲。艰难的从口中一字一字的吐出来问他:“是,你!你,的、药……”
林夕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变化是面前这个人所为,心中怒火万分。
林夕举起还未完全变形的手,想要一拳给那笑得嘴咧到耳根的人来上一拳。
但是,她发现她现在竟然没有一丝力气去挥动她的拳头。
拳头举得老高,一股疼痛感再次袭来。那咧嘴大笑的人见此还将脸凑近了她的拳头,林夕更加愤怒了!
然而,她却雷声大雨点儿小。一拳垂下去,竟只是轻轻挨到了他的头。
林夕此刻却因为用力,直接晕了过去,倒在了桌子上不省人事。
“玄黄啊玄黄,既然你没死的话,继续跟我斗啊?我要让你死得很有节奏。”最终还是绷不住脸的人,最后更是放肆的扬眉,得意至极的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