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别忘了,容寻州欲言又止:“皇上……”
司明渊侧过身看着容寻州,长叹一口气道:“朕知道了,走吧,陪朕回宫。”
自古以来,用不入流的手段夺得的帝位皆是动荡不安,不会长久。
他司明渊也没例外,虽然已经登基为皇,也拿到了康王府上的半块玉玺,但仍然不够,朝堂上的老匹夫们,失踪的司明晔,被护国公留在府里的司明连,甚至远在西司州的司明乾都是威胁!
要想解决这些威胁,最直接稳妥的办法就是让如今的太上皇亲自颁布圣旨,将皇位传给他!
所以,就算再怎么讨厌太上皇和太后两个老东西,司明渊都暂时不可以动他们。
杀光所有威胁,是最后的手段。
皇宫的夜晚没有皇城的热闹,来来往往的宫人皆是敛声屏气,只有围墙屋檐上挂着的灯笼幽幽泛光。
后宫最偏远幽闭的地方,有一处小院,院外朱墙环绕,院内假山池塘花卉应有尽有,竹林随着晚风沙沙作响,池塘边的小亭四周坠了纱帘。
若是忽视这院子里外的甲胄卫兵,还真是不错的安静住处。
卧房门口的婢女一见司明渊来,就立刻上前来,面无表情地禀报:“参见皇上,今日奴婢送了三次饭。只用了半碗。”
啧,还以为铮铮骨气一粒米都没碰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开门。”
卧房门一开,里面就飞出来一个杯子,碎裂在司明渊身前不远处。
“滚!”
司明渊摆摆手示意婢女关门,随后笑着抬脚进去,面不改色地越过那处碎片。“父皇怎么还是如此暴躁?”
卧房内陈设皆是十分精美,雕花描金黄梨木大床,帐幔被褥都是东司州的贡品,西司州的琉璃屏风,外邦的宝石画扇,珍贵奇巧的红珊瑚……
司明渊环顾一周,径自走到桌前坐下,随意拿起一双筷子拨了拨只动了一些的饭菜:“若是父皇母后不满意这屋子里的东西,儿臣一定亲自给换。”
一旁的太后红唇抿紧,死死地盯着司明渊:“本宫与你父皇想做什么,你不知道么?”
司明渊顿了顿,丢掉筷子,一副孝子的赤诚样子:“母后,父皇他身子骨一直不好,在这儿静养不好么?折腾来折腾去的,多累人啊。”
“司明渊!”太后猛地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指尖简直要戳到司明渊脸上去,“你这个没有良心的白眼狼!你父皇的身子还不是被你气的!若你真为你父皇好,怎会将本宫与你父皇幽禁在此,不见天日!”
司明渊掏了掏耳朵,冷冷地看向大发脾气的太后:“母后,慎言。”
太上皇也拉住太后,按她坐下,温情看向司明渊:“渊儿,父皇知道你其实是个孝顺孩子,不过是与父皇有些误会。
当年父皇送你去北司州也是权宜之计,你毕竟是皇子,父皇又怎会抛弃你!”
“权宜之计?”
司明渊心中毫无波澜,甚至还想大笑一番。太上皇嘴里的权宜之计,怕是普天之下最好笑的笑话!
因为钦天监的一句话:淑妃命中带煞,子亦随之。若留,恐皇室不安。
他的母亲淑妃被一碗汤药赐死,而只有五岁的他被连夜送到了北司州的外祖家。
权宜之计就是赐死她母亲,连夜送他去已经落魄的外祖家,然后不管他的死活,十一年都没再关照过?
若不是去年他外祖病了,怕自己去了之后他无依无靠,拖着病躯来皇城请求皇上照顾他!太上皇可能都忘了还有这么一个儿子吧?
“自然是权宜之计!那时候你母妃被妖精纠缠,自杀之后,父皇怕你受到影响,你自小又体弱,所以才送你去北司州修养!
本想这几年你大了,就接你回来,没想到你外祖父却先来了,是父皇失礼了。”太上皇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
可早已经知道一切真相的司明渊不相信这个虚伪的九五之尊的每一个字。
司明渊浅浅勾唇,心中思索了一个计策,抬头满目忧愁:“父皇的难处与苦心儿臣都明白!所以,儿臣也斗胆想请父皇理解儿臣的苦心与难处。
儿臣一向胆小,怎会为了皇位而做出大逆不道的逼宫,儿臣这般做实在是万般无奈,是为了保全皇室的名声啊!”
太后心里有些心虚杂乱,司明渊突然示弱是什么意思!保全皇室名声又是什么意思!她不安地看向太上皇,太上皇面如土色。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司明渊看了一眼太后,然后有些迟疑道:“儿臣的逼宫不过是权宜之计。真正有反叛心思的是三哥!”
太后顿时暴跳如雷,司明晔是她最骄傲的孩子,年纪轻轻就战功累累,还做了这一代第一个王爷!怎能由这个煞星污蔑!
“司明渊!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什么事情都要讲究一个证据!你这般无凭无据地污蔑你兄长,本宫倒要怀疑你是不是居心叵测了!”
司明渊在心里不禁慨叹,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国母。“就是有证据,儿臣才敢这般说话!”
“什么证据?”太上皇眯眼。
司明渊朝外弯了弯腰:“请二位随儿臣来。”
太上皇先背着手走出门,太后随后而上,她狠狠地瞪了一眼司明渊,低声警告道:“别耍什么花招。”
司明渊不语。
容寻州一直看在卧房外,见太上皇与太后出来连忙行礼:“臣参见太上皇,参见太后。”
“免礼。”太上皇上下打量了一番容寻州,不由得赞赏。
虽然并不喜欢这个儿子,但是不得不说他以及他身边的左膀右臂都是谦恭有礼,能进能退的人物!
司明晔最后出来,容寻州耐不住上前低声询问:“皇上,这是做什么?”
“把火引到司明晔身上。”
司明渊说完便大跨步朝前走,一行人去了不远处的一处废弃宅院。
宅院里也有一座假山,假山背阴处有一块凸起,按下后,旁边就出现了一道门。
司明渊率先进去,里面是一条长长的通道,通道左上方每隔一段距离有一盏油灯,火焰摇曳,忽暗忽明。
最尽头是一处地牢,里面绑了两个血肉模糊的人,还有两个大汉看着。
“弄醒他们!”
大汉立刻去一旁的水缸里提了一桶水,抓了两把粗盐丢进去,然后狠狠泼醒了两人。
本就血肉模糊的人,伤口被盐水泡过之后更加疼痛,他们嘶吼着,挣扎着,太后回过头不再看。
司明渊一一抬起两个人的下巴:“父皇,这两个人,您应该知道是谁吧?”
太上皇越看越觉得心惊,皇城护卫军副统领刘亚,军师历卫仲,都是司明晔的属下。“知道。”
“皇上!皇上,臣。,臣什么都说,都是康王逼迫我的!”历卫仲还没等问话就已经耐不住喊道,“这次的流民乱是康王殿下逼迫臣做的!”
太上皇一下子哽住了,他呆滞了几息,上前去狠狠地抓住历卫仲的领子:“你说那些流民是司明晔放进来的?为什么!”
“确实是康王殿下吩咐臣做的!康王殿下其实并未去北司州,而是带了兵马在城外驻扎,过几天后,就让士兵扮成流民的模样,吩咐臣放他们进去!
流民乱只是假象,士兵进城才是真正目的!”
太上皇突然暴怒,他狠狠推开历卫仲,冲到司明渊面前:“这不可能!就算他说得都是真的,护卫军都听司明晔的,但是那天的流民乱是宋修年来请了御林军去平定的!
御林军只听朕的吩咐,朕清晰记得朕让御林军将那些流民赶出城外!那些兵都没留下,司明晔怎么可能逼宫!”
司明渊有些嘲讽地勾唇,同样都是儿子,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他按住太上皇的手:“父皇,别急。”
历卫仲继续道:“御林军确实都听从皇上的吩咐,但是皇上别忘了,康王殿下也有半块玉玺。”
大兴朝皇帝的玉玺不仅是盖章或象征身份,更重要的是,它能够调动支配皇帝的直属军队,也就是御林军。
这是太上皇给予司明晔最大的信任与尊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