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望昔回头,只见秦年手上拿了个提盒,从雕花的缝里还冒出阵阵热气。
“秦镖师,我出来走走,你怎么在这儿?那位公子如何了?”
秦年扬了扬手中的提盒,笑道:“我那兄弟没什么大碍,就是被饿晕了。现在已经醒了,正躺在医馆休息。
醒了之后就吵着要吃猪蹄,我这就出来给他买些。”
“原来如此。”莫望昔点点头,准备找个由头脱身离开,谁知被秦年一把拉住。
秦年还满脸正气凛然,似乎了做了极其重大的决定:“小莫姑娘,不如你同我一同去吧。那家医馆里的大夫有些名气,治好不少疑难杂症!”
莫望昔无奈:“其实我没病的,秦镖师,只是……”
秦年意味深长地拍拍莫望昔的肩膀,苦口婆心:“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姑娘家是会害羞,但是也不能讳疾忌医啊。有病就得赶快治!可别拖着,极伤身子!”
莫望昔无言以对,她做不出一些无理取闹的举动,也想不出什么话来拒绝他,就只得点点头。算了算了,去看看就看看呗,就当是做个体检了。
“行吧,那就去看看吧。”
秦镖师特别欣慰地点头,笑道:“小莫姑娘果然是个极爽快的人。早该如此了,随我来吧。”
那家医馆藏在一个街角巷子里,大门斑驳不堪,上边风干的木皮壳往外翻卷着。上边隐隐约约写了两个字:医馆。
“别看这儿破破烂烂的,里面的大夫可是一等一的好。我昨儿问了好多人家,都给我说了这家医馆。”秦年上前去推开门,那门嘎吱嘎吱发出刺耳的声响,“我一进门,大夫就看出我有多年的风湿。当时我就觉得这大夫肯定有些本事!”
莫望昔惊叹:“这么神奇?”看一眼就能看出有风湿病?这大夫不仅医术了得,眼神还贼好啊。
“回啦?”一个稚嫩的童声从院子里传来,莫望昔随着秦年进院,只见一个大约七八岁的男孩站在院子里摆弄着晾晒的草药。
男孩头上扎了两个圆团子,还裹了红绳,眉心点了一点红痣。活生生就是个小哪吒~特别玉雪可爱,如果忽视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的话。
“童子好。”秦年恭恭敬敬地弯腰行礼,莫望昔一脸茫然但也跟着行了礼。
童子拿着小挎篮上前来,死鱼眼盯着莫望昔看了好久好久:“你是谁啊?”
“这是我远房的妹子,身上有些病,正巧这次在德棉城遇到,我就带她来求罗大夫给她瞧瞧。”
童子撇撇嘴,又盯着莫望昔看了好久,摇摇头:“她没病,比牛还壮实。月信快来了吧?脸色有些蜡黄了,给你开点补品补补气血便好。”
莫望昔面黑如炭,这个童子不是什么天山童姥,返老还童的老妖精吧?这么毒舌也就算了,还这么厉害能看出她例假快来了……
“多谢童子。”莫望昔带尴尬扯出一个微笑福身。
童子厌弃地抿唇,转身摆摆手:“别笑了,本就不美,强颜欢笑更丑了……
师父在里面给四公子扎针呢,等会儿就出来,你们等会儿吧。”
“很丑”的莫望昔心塞地站在原地凌乱着,之前容寻州说她庸脂俗粉,现在这个娃又说她丑……她现在对自己的颜值产生了严重的怀疑。
不过一炷香,正对院门的房间门啪嗒打开,走出一个白衣男子。莫望昔只觉得十分熟悉~可是那男子却带着斗笠,愣是看不出一丝一毫的面容。
“回来了?”声音十分沙哑。
秦年点点头,转而担忧道:“云大夫,不是说我兄弟没什么大碍吗?怎么还要施针?”
云大夫似乎有些不耐烦:“不会害他就是。送进去吧,吃完后记得开窗通风再用熏香熏一遍,小童,你看着他们!”
“是。”小童子躬身道。
云大夫点头,往左边的小屋走去,走得急,头上斗笠的纱被风吹得微微扬起,虽然仍看不到面容,但是莫望昔却越发觉得这人十分熟悉。
“云大夫,我还有一事相求!”秦年恍然想起莫望昔的事,连忙道,“我这妹子身上有些长久的病症,您帮着看看吧?”
云大夫怔愣了一瞬,轻笑道:“她最壮实不过,哪有什么病。小童方才应该也给她看过吧?小童没和我说,这位姑娘便是没病。”
莫望昔这会儿却是对这位云大夫起了兴致,怎么就这么熟悉呢?她笑道:“我这病从小就带着,吃了不少药剂皆不见效。云大夫还是给我看看吧,若真无事,我也好彻底放心。”
云大夫转身进了小屋,声音带了一丝冷硬:“你若真想来,便来吧,别后悔。”
莫望昔突然心中了然,跟着云大夫进屋关了门。莫望昔试探着叫出:“陈延云?”
云大夫肩膀抖了抖,但是没有答话。
莫望昔细致入微,自然看到了,她笃定心中猜想,继续道:“陈延云,这么多日你到底去了哪里?怎么在德棉城,还做起了大夫?”
陈延云掀开自己的斗笠,将自己骇人的面容给莫望昔看。莫望昔瞳孔皱缩,不是因为害怕陈延云的脸,而是难以想象陈延云到底经历了什么!
整张脸几乎是被千刀万剐,纵横交错的疤痕,凹凸不平,颜色深浅不一的皮肤。“你……”
陈延云只以为她害怕了,心中自嘲一笑,转身戴上斗笠:“你也看到了我如今这幅鬼样子。什么也不必多问,我并不后悔变成这幅模样,至少让那个恶心的男人跌落了云端,也让我的部落重新崛起。”
莫望昔张了张嘴,又闭上。既然陈延云不愿意说,她必定不会强求。
“你……你以前就是个大夫吗?”
陈延云嘲讽勾唇:“是啊,我是我们部落最高等的巫医,却因为那个恶心的男人而堕落!真是让我恶心至极!”
莫望昔上前几步想要去拍拍陈延云的肩膀安慰一下,陈延云却自动往旁边挪了两步。
莫望昔搓了搓手指收回手:“那你往后有什么打算?”
陈延云:“自然是做我的云大夫。德棉城常有外洋的商人,等什么时候来了兴致,便乘了人家的船一走了之也不错。”
莫望昔笑着:“那也挺好,做个自由自在的人,潇洒走一回。”
陈延云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讥讽笑道:“没什么可潇洒了,不过是随便过过日子罢了。我世俗得紧,即使过得再苦,也不轻易丢了自己这条小命!”
“人生在世不称意事十有八九,过去的事若不想再被它羁绊着就随它过去吧!”莫望昔长叹一声,“你活着挺好的。我一个被迫的下堂妇过得也挺好,你也得好好过啊。”
“借你吉言了。”